矛盾的宋辞,在面对观众时是谦卑的,在她的职业群体里又是孤傲的。所以顾影自怜,所以渴求理解。
陈若安问她:“所以说杀死艺术家?”
宋辞愣了愣,回想起前天的对话来:“一个原因吧。”
车子拐弯之后,进了一个不算宽敞的巷子。陈若安确认了好几次真的没走错,导航说,前方二百米左转,她觉得甚至已经没有左转的空间。
“我们要去哪?”
司机问这个,看起来有点滑稽。
“酒吧,”宋辞懒洋洋地说,“上次没喝尽兴。”
“我看你是真的想看我醉一次。”
“我要说是呢,”宋辞勾起嘴角,“你答应吗?”
红灯,停下车,陈若安转头看她:“我喝醉你骑车?”
她要的不是肯定回答,她在期待别的什么。
“旁边有旅馆。”
陈若安不说话,绿灯了,她启动车子向左拐。她明白自己一定会答应的,但是正视放纵需要时间,或者说需要理由。
以分开为理由其实刚刚好,然而又不肯正视分开。
“好不好?”宋辞又问,她的声音里带了点乞求,她晃晃陈若安的衣角,陈若安点了头。
她戳戳陈若安的后背:“你点头了对不对?”
陈若安故意不说话,但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宋辞又戳戳她:“你这人不坦诚诶。”
“喂喂,别冤枉我,”陈若安还是笑,她被戳的痒痒的,“总要给人想想吧。”
“哦——”顿了三秒,“想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好了”或者“行”,陈若安就是说不出口来。宋辞似乎也看出来了,但她就是故意挑逗,早就知道陈若安会答应,还偏要个答案不行。
“说嘛。”
“说过了,是你没听见。”
“多大了还耍赖。”
酒吧的招牌出现在眼前,仿佛陈若安的救星。
“到了到了,下车。”
她逃也似地停下车溜了。
“幼稚!”
酒吧里人不多,兴许是时间还未到。宋辞牵着陈若安往里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她撑起下巴来看上面的价目表,陈若安撑起下巴来看她。
“金菲士。”她说。
调酒师看向陈若安。
宋辞被陈若安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逗笑了,似乎为了让调酒师重新看过来,她咳了两声:“再来一杯,龙舌兰酸。”
那人应了声好,转身离开了。
鸡尾酒是华丽的,很多时候给人以不同于大部分酒的感觉。这种酒能醉人吗?不知道,是陈若安未曾涉足的领域。
两个小巧的杯子摆在面前,宋辞推到陈若安那边。
“尝尝。”
陈若安选了看起来更无害的一杯,刚仰起头来,抬起的手却被宋辞赶忙按住了。
“一点点,”宋辞说,“几分钟就醉掉太没意思了。”
“喂啊,对新人不能友好一点?”
“不信你试试?”
陈若安自诩是个听劝的人,她抿了一点在嘴里,糖边卷进去,酸味和辣味还是火辣辣地直冲嗓子眼。
在她咳嗽之前,宋辞把酒杯接过去。
真不是故意看陈若安吃瘪,谁让这人自己选了龙舌兰酸。宋辞忍不住笑她,她把杯边的柠檬片拿下来,晃着手腕仰头一饮而尽了。
“嘶——”辣味还未消退,陈若安把舌头和上颚分开,“不嫌辣吗?”
宋辞摇摇头:“再尝尝那一杯?”
陈若安抿起嘴来:“缓一会儿。”
宋辞招招手,调酒师走过来,她又报了几个酒的名字。
“玛格丽特、长岛冰茶……”她的指尖在吧台上点了点,眼神从价目表移到调酒师脸上,“逸乐人生,能调吗?”
年轻的调酒师愣了愣:“我只会调这上面写的——我去问问我们老板吧。”
宋辞笑着点点头:“麻烦你啦。”
她的熟稔让陈若安着迷,看她的指尖在木质吧台上一下一下地轻点,看她拿起酒杯时转动的手腕,好看的腕骨、指节分明的手。甚至道谢也是,充满着慵懒惺忪的感觉。
有时候觉得计算机之外的很多事情都是令人着迷的,宋辞又像是汇集了这些的人。
“最后说的这个很特殊吗?”陈若安问。
“很醉人,”宋辞想了想说,“而且很特殊。”
气泡还未消散太多之前,陈若安端起金菲士来。不知道是不是气泡冲淡酒精,总之喝下去温和得多,独属于夏日的清爽浓缩在这杯酒里。
她不再满足于抿一小口,这回喝了一大口咽下去。
酒杯放在吧台上,宋辞又拿过去:“这个好喝哈?”
陈若安点点头。
宋辞又笑了。
她今天真的很高兴,酒精带来脸颊的红晕。她刚点的两杯又调好了,同样是先送到陈若安面前。陈若安恍惚间有种感觉,自己与其说是来作陪,不如说是被当做喝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