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说这些的,他不想在秋辞跟前那么狼狈,他闭了闭眼,“我会以死谢罪。”
“你!你!”陆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他道,“好,你要死是吧?来人,给他刀,让他去死,今天若是死不了,明日这丫头便必须留在你房中。”
一旁站着的丫鬟有些左右为难,踌躇不想动,这若真是出什么事,到时非要怪在她头上不可。
陆夫人见没人动,一股气冲上头,不管不顾往厨房里去,拿了菜刀就要递给陆怀琤,却被一群婆子丫鬟架住。
-“夫人,何苦要闹到如此境地?”
-“是啊,夫人,大少爷不想要这个丫头,不要便是,不过是个丫头,发卖了便是,何必生气。”
两旁有人劝着,陆夫人消了些气,举着菜刀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是没有说话,但已经表态了,这是要给陆怀琤台阶下。
可陆怀琤纹丝不动,似是看不见这台阶。
婆子上前劝:“大少爷,纵有万般不是,夫人也是您的生母,她也都是为了您好,您便认一句错吧。”
“此事上,我无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陆怀琤看了一眼秋辞,掷地有声。
今日这个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背。
“好好!你没错,那是我的错,我去死!我死了你便满意了!”陆夫人再次被激怒,举着菜刀往自己脖子上去。
婆子们连忙去拦,几人将那菜刀夺下来时,陆夫人也没了力气,往后倒去,眼露鱼白,似是要昏厥过去。
-“大少爷,您就认个错吧。”
-“是啊,大少爷,认个错也不会掉块肉。”
陆怀琤只觉得可笑:“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何要认错?我已顾念母子情分,处处退让,任凭打骂,可为何你还嫌不够,要这样害我?在你心中,我这条命除了能让你抱上孙子,再无它用。你是听闻我身子不行,怕我死前没能留下子嗣,才如此迫不及待吧?”
“你这个不孝子!”陆夫人几乎是唱出来的,语调婉转哀决,她泪流满面,指着他,又是老生常谈,“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的竟是这么一个孽障!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罚我,我也不想活了...”
丫鬟婆子两头劝,一边劝陆夫人不要动气,大少爷说的只是气话,一边劝陆怀琤赶紧道歉,不要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陆怀琤依旧不动,十月的天,他只穿着一身里衣,全身冻得发紫,可眼神还是清明的,他道:“我不会认错,以后也不会再任由母亲打骂,请您好自为之。”
陆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眼见着这里是留不得了,一群丫鬟婆子扶着陆夫人往外去,只怕两人再吵下去,真闹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一行人走了出去,那女子也被拖了出去,院子里又安静漆黑下来,只剩陆怀琤和虞秋辞两人。
夜风萧瑟,时而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和抽泣声。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也没人先动作,似乎是要在这寒冷的冬夜中待到天荒地老。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侍女跑回来,向陆怀琤行过礼,朝秋辞走过去,低声道:“表小姐,今夜叫您受惊了,晚上风大,您早些回去吧。”
秋辞点点头,撑着一旁的花架缓缓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绣鞋跨过门槛时,她听见身后的叫声:
“秋辞!”
第19章
秋辞顿下脚步,看着侍女走远,转过身来,慢慢朝陆怀琤走去,在离他一步的位置停下来,蹲下身,从袖中摸出那盒塑料包装纸的月饼,递到他跟前,沙哑着嗓音道:
“表哥,中秋节快乐。”
陆怀琤微怔,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细长的手指颤抖着,接过那盒月饼。
秋辞冲他笑了一下,起身调头离开。
她都已经走出院子好久了,忽然冲动上头,调转脚尖跑了回去,一路跑至陆怀琤跟前,猛得跪坐下来,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冰冷微咸,他哭了。
她伸出手给他胡乱抹眼泪,边哭边劝:“表哥,你别哭呀。”
明明她自己哭得厉害多了,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哽咽声,而陆怀琤只是静静地、没有声音地默默垂泪。
他撑在地上,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眼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越来越多。
“表哥,别哭,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秋辞纤细的手指刮过的眼眶,将他的泪全都挤了出来。
她在陆怀琤的脸上轻轻抚摸,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她说:“表哥,快进屋里去,小心着凉。”
陆怀琤没有说话,抬起手,轻轻抓住那只正在抚摸自己脸的手。
他浑身颤抖得发麻,垂下头,握着那只手,用脸轻轻蹭了蹭,很软很滑很小,上面还带着一股咸香的味道,应当是它的主人今晚用它吃过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