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淮礼无奈地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翻开报纸下一页。
新婚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家门,脚步里盈满轻飘飘的喜悦。
他的身影被花园里的路灯拉长,在幽暗的夜色中,几乎被渲染成了全然陌生的形状。
贺霄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弟弟的背影。
直到他在走进车库前,回头张望家的方向,然后像往常那样,朝敬重的兄长扬了扬手。
贺霄笑着点头回应。
依然是那个天真简单的弟弟。
火焰红的跑车扬长而去。
贺桥取花,拿戒指,包装礼物,拜访初次见面的长辈。
池雪焰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所以他决定将假装相爱的戏码继续下去。
陌生的池家餐厅里,冰镇的绿豆汤泛着绵密沁凉的甜意。
在和贺桥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后,韩阿姨拽走了看起来气势惊人的池叔叔,玲姨收工休息,长辈们默契地将空间留给了他和池雪焰。
刚吃过晚饭的池雪焰思考了几秒钟,邀请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贺桥听见自己温和的声音:“好。”
室外晚风拂面,燥热中夹带着压抑的潮湿,像缄默不言的风暴。
度过漫长的一日,在蝉鸣声声的夜里,贺桥心头终于涌上一丝疲惫。
面对家人时,他伪装成一个全然不同的人。
面对池雪焰时,则要审慎地考虑如何处理与危险反派的关系。
在陌生又复杂的故事中行走,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要尽快获得一家之主贺淮礼的支持,举办婚礼,然后顺理成章地从家里搬出去,开始一种相对自由的新生活。
身边的“爱人”对他的思虑一无所知,只是仰头看着夜空中流光皎洁的月亮。
如水的月色落在他火焰般的发梢。
“搞定他们了?”池雪焰问。
贺桥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道:“我爸还需要时间接受。”
“所以你哥那里过关了。”池雪焰同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赞许道,“厉害。”
贺桥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立在浸满了月光的恬然夜色里。
半晌,池雪焰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侧眸看他:“我们算不算是同伙?”
只有彼此知晓秘密,合谋欺骗至亲之人的同伙。
贺桥想,比起伴侣,这似乎是一个更加恰当的形容词。
不等他回应,池雪焰又问:“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贺桥轻轻点头。
“那你会比我辛苦一点。”池雪焰看上去在认真替他着想,“都结婚了,在外人面前的肢体接触总是难免的。”
贺桥说:“我会配合。”
“真的吗?”池雪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意有所指道,“我爸妈这会儿肯定在窗户背后偷偷看我们。”
贺桥心领神会:“要牵手吗?”
池雪焰看着他主动伸出的手,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这是握手。”
他碰了碰贺桥的手臂,示意放下,然后向前方走去:“走,散步去。”
贺桥与他并肩走过草地。
脚下青草柔软绵延,在某个平常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掌心涌来一阵热烈的温暖。
池雪焰弯起眼眸看他,像是找到一样好玩的事:“忍耐一下,就当是同伙间的友谊。”
贺桥的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
他触到一种仿佛能令人获得片刻喘息的温度。
于是他悄然卸去掌心紧绷的力道,主动寻觅着指间错落的空隙,直到与身边人十指相扣。
从背后望过来,这显然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斜长的暗色倒影在路面上依偎交织。
池雪焰挑了挑眉:“学得蛮快嘛。”
“我该怎么叫你?”昏黄路灯映照下的贺桥神色如常,同他牵手前行,声线温柔,“小池?”
第七章
散完步,回到家门外,池雪焰目送贺桥驱车离开,伫立在路边懒洋洋地同他挥手道别。
等轿车马达声彻底远去,做足了表面功夫,他才回身往家里走。
房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味,玲姨下班前将它们搬到了阳台,说等风干了可以做成香包,不要浪费这么多鲜花。
池雪焰一进屋,就看到特意留在客厅等他的母亲。
韩真真正倚在沙发上敷面膜,语气八卦地问他:“戒指好不好看?”
其实他还没打开过那个丝绒盒子,只能模棱两可道:“还行,暂时戴一下,以后再换。”
韩真真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们俩走在一起,看着还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韩真真小声道,“贺桥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但万一相处起来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