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本来就在这样的爱里长大。
他说起那种印象深刻的爱。
“快三十年了,我爸也没改掉喜欢先穿西装再刮胡子的爱好,虽然他从来没弄脏过衣服,但我妈不喜欢,每次看到都会说他,可他就是喜欢,不想改。”
“虽然一个人觉得那样会弄脏衣服,始终要说,一个人觉得那样很酷,始终不改,但他们从来没有为这件事吵过架,只是偶尔斗斗嘴,看上去还蛮开心的。”
“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所以怎么样都不重要,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个体,想法常常会不一样,但依然可以一起走下去,可以相爱三十年,或者更多年,爱情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池雪焰总是很坦诚。
他坦诚地说完,又坦诚地注视着身边人的眼睛。
山间回荡着层层叠叠的声音,风声,鸟鸣声,脚步声,远远飘来的诵经声。
还有近在咫尺的,很轻又很认真的说话声。
“贺桥,你应该更自由。尤其是在我面前。”
“不要因为顾及我的想法,而对我说谎,也对你自己说谎。”
池雪焰知道他说谎了。
在那个房车被反复认成雪糕车的中午。
已经有所猜测的池雪焰宁愿真相不被揭开,所以说不想去看那座桥,反问贺桥想不想去,他也说不想。
可他回答说不想的那一刻,却没有看池雪焰的眼睛。
——“我撒谎的时候,会低头避开你的目光。”
池雪焰早就被赠予了这把最透明赤忱的钥匙。
他用它打开了横亘在自己与贺桥之间的锁,从此彻底不必再怀疑神秘穿书者一切行为的用意。
如今,它又被放到了另一把锁面前。
横亘在贺桥与“贺桥”之间的锁。
贺桥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我想去找那座桥。”
在这件事上,他与池雪焰的视角不同,想法也不同。
他想得到一个答案,即使只是一种自由心证的猜测。
没有来历的人想确定自己的坐标。
树丛间的绣球花在风中轻轻摇晃,洒下斑斓光影,流淌过彼此间第一次出现的分歧。
也流淌过身边人烂漫的发梢。
所有的日光都落进那双漂亮璀璨的眸子,照耀着那声往日总由另一个人给出的回答。
贺桥看见池雪焰笑了起来,笑容格外纯粹,仿佛终于找到了最想要的珍贵宝物,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他灿烂如初的眼眸。
声音也认真而温柔。
“好。”他笑着说,“明天就出发。”
第五十四章
午后, 飞机穿过蔚蓝天际,由远及近地飞来,模样渐渐变得清晰, 身后留下一道浅白色的航迹云。
地面上的玻璃窗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抬头看着这架飞机,下意识地对着玻璃收拾了一下厚厚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点。
随即,他转身走向机场内的出口处, 提前在那里等待。
一旁有相熟的导游正举着一个迎客的小旗,随口同他打招呼:“又有进岛的客人啊, 小磊。”
“是啊, 叔。”秦磊笑容憨厚, “不晓得是来岛上旅游, 还是来做生意的。”
“我估摸着是来做生意的。现在还是冷,等到了夏天, 来玩的客人还能多点。”
这里纬度很高, 气温相当冷,即使已经快到五月份, 南方的不少地方都由春入夏了,笼罩着这片土地的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萧瑟的寒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直到飞机降落一段时间后,出口处出现了第一个往外走的乘客。
他们立刻歇了话头,专心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各自要等的客人。
这是一家很小的机场,也就普通城市的汽车客运站那么大, 每天航班寥寥, 这已经是今天最后一趟飞机。
秦磊其实不清楚今天要接的客人长什么样子, 只知道是两位男性客人, 从遥远的南方过来。
他事先说好了在机场出口处等他们,反正整个机场都没几个人,游客尤其少,应该是好认的。
但事实上,当那两道身影一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地确定了。
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男人推着行李箱,身形挺拔,即使秦磊压根认不出衣服或行李箱的牌子,也觉得它们被染上一种昂贵的气味。
同行的另一个男人有着日常生活中少见的耀眼发色,一身深棕色的飞行夹克,手里随意地提着一个双肩背包,正在对身边人说话。
秦磊正有些愣神的时刻里,穿夹克的青年转头望过来,神情平静地越过了其他所有注视着他们的视线,笑着问:“秦先生?”
“啊,是我!”秦磊连忙道,“您好您好,叫我小秦就可以了。”
面对这两位气质非凡的客人,他难免生出几分局促与紧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去接那个看上去很贵的行李箱,生怕把东西弄坏了,下意识伸出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