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穿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外面套宽松的黑色羊绒开衫,就算是这么简单的装扮看上去也是矜贵非常,赏心悦目,侧脸一半落在灯光里,一半映在落地窗外日暮昏沉里。
只是先生不是从来不把书房里的书拿到外面的吗?
章阿姨只敢在心里暗暗诽腹,继续回厨房收拾,因此没有注意到崔翕闻不动声色地看了好几次手表。
第一次看时嘴角微微勾起。
第二次看时神情淡淡。
第三次看是已面无表情。
接近六点,一桌饭菜没了热气。
外面天色大暗,路灯亮起很久了。
章阿姨意识到余君药已经比平时晚归半小时,忍不住跟崔翕闻说:“先生,余小姐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
崔翕闻二郎腿翘起,铃铛趴在他的脚背上。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纸,似乎是仍沉浸在阅读当中,有些不悦地开口。
“急什么?她下班了自然就会回来。”
却忍不住余光看了一眼表盘,轻轻皱了皱眉。
“可是余小姐没有提前说今天会晚归,会不会是路上有什么情况?”
她其实是想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的医馆距离这里才三公里,能有什么情况?”崔翕闻一嗤,像是笑章阿姨大惊小怪。
章阿姨闻言更加着急了:“可是余小姐今天去的不是医馆,而是外地的乡镇卫生院啊。”
崔翕闻抬头看她,面上已无笑意,目光凛冽:
“什么意思?”
章阿姨一愣:“先生你不知道吗?余小姐她们医馆从今天开始就闭馆了,接下来她要和余教授一行人去周围县市各地的乡镇卫生院出诊,余小姐前几天就跟我说了,只是不知道今天去的是哪里....”
章阿姨慢慢止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先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虽然崔先生从来不对她发脾气,但之前还没摸准先生喜好时,她也出过几次差错,那时先生一言不发,微微露出一丝不虞的样子足就以让她胆战心惊。
崔翕闻黑着脸给余君药打微信语音,她迟迟未接,他又换成电话,传来的是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章阿姨既担心余小姐,又有些畏惧崔先生,站在原地没动。
她听见崔翕闻电话那头突然被接通,面上一喜,以为是余小姐接电话了。
但却是崔翕闻沉着脸开口,声音淬了几分寒意:
“立刻查一下余医生的手机定位。”
他已经起身,随手抓起一件大衣和车钥匙往玄关走,换完鞋将要推门而出时,又转头:
“阿姨,你先在家里等她。一直给她打电话,打通之后立刻联系我。”
章阿姨连忙点头说好。
崔翕闻摁电梯的时候,接到陆垚打回来的电话。
他说:“余小姐的手机已经关机,关机前显示还在枫渚镇,位于G23x国道靠近西符村路段。”
崔翕闻冷声说“知道了”,立刻前往B2停车场。
他原想打电话给余君药父母,又考虑对方可能尚不知情,白白叫长辈担心。
崔翕闻下颚线紧绷,以最快的速度系上安全带,点火就要打方向盘时,看到那辆白色沃尔沃亮着大灯慢悠悠地从入口驶入,到他隔壁空着的车位上笨拙地展示了一出倒车入库。
崔翕闻气笑了,尚未察觉到自己的如释重负,他用力地摁了摁喇叭。
玛莎拉蒂在寂静的停车场发出一声响亮的笛音。
余君药有些意外,停车开门后微微弯腰,敲了敲崔翕闻副驾的玻璃窗。
崔翕闻目视前方,慢慢地放下车窗,神色不显,还在思量该怎么端起架子解释自己晚上出门,又该如何质问她晚归还手机关机。
却听见余君药语气轻快地问:“你也刚是下班吗?”
崔翕闻彻底没脾气。
他慢慢松开安全带,然后熄火出车门,一手倚在汽车顶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刚下班,我没穿着拖鞋去上班实在是太可惜了。”
余君药这才注意到他没有穿正装,大衣里面是家居服,听出他话中的冷嘲热讽,她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是要出去吗?”
崔翕闻给车锁门,然后朝她招手,示意她赶紧跟上,两人同行去电梯间等电梯,他的食指有节律地敲击手机背面,声音听着很明显。
“有人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还没回家,手机还是关机,章阿姨急得团团转,就差要去报警了。”
余君药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说出门是为了找她,心中多少是感激的。
“不好意思啊,手机因为没电关机,车上的导航没有激活,所以我有些迷路,虽然多绕了点路,总体还是挺顺利的,就是白白让你和章阿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