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临寒所说的不差毫厘,时间一到,榻上的女子沉缓地睁开了眼睛。
方洛鬓角淌落了冷汗,半跪在榻前,想碰又不敢触碰,只敢发着颤地唤她的名字:“阿、阿朝?”
那女子的目光先是毫无焦距,盯着穹顶的虚空发了半晌呆,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像一个清醒过来的提线木偶般,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方——洛。”
这回应与以往的所有都不同,不再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憎恶,相反,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甚至是眷恋。
方洛喜极而泣,伸手握紧了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全话:“是、是我,阿朝,你终于肯正眼看看我了……”
临寒唇角扬起笑,转身朝嚣厉和山阳打手势,三个大妖便怀揣着各不相同的心情离开方洛的屋子。
出了门,临寒一笑:“成了。”
山阳神情复杂:“这玩意……算得上是篡改人心了。”
嚣厉还是沉默。
临寒不置可否:“世间万物大多以有用和无用两个标准衡量,只要能得到预期的结果,那就够了。嚣哥,你觉得呢?”
嚣厉闭上眼,脑海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情景,又想起了小草妖望着他时痛苦不堪的眼神,有些受不了地转身:“夜深了,回去吧。”
说完,这黑蛟急切地赶回他的竹屋,山阳也放下心来,转头朝自己的窝飞奔回去,而临寒等他们两人都走远了,才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掉头向不知处而去。
山阳旋风般地冲回家里,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开门,却发现自家媳妇不在,登时着了慌地团团转:“小水?小水!你去哪了?”
“在这在这!”同样旋风般地冲回家里的水阴大老远便开始挥手大喊,“哥我在这!”
山阳眼眶一热,朝他狂奔而去,两妖相拥于夜色,呜呜渣渣地亲昵。
与此处截然不同,主峰小竹屋前的庭院,嚣厉借着月色打量周遭,看着被洗劫过似的家里,驻足了良久。
……那小替身果然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黑椒:沉默沉默沉默沉默
蛇蛇:该~
这不算是hzc嗷,是小草头一次反抗,一边跑还要一边嗷嗷骂的,嘿,摸摸脑瓜。
第17章
天亮,从水阴那儿得知小草离家出走的山阳决定跑去看黑蛟的笑话。
他赶到竹屋去,远远看见竹屋的门坏透地敞在地上,顿时乐上心头,仰天长笑地飘过去了。
“哈哈哈哈让你作!就说你这么作迟早会翻跟斗的吧?这下好了,晗色跑了,我看以后你还威风个什么劲!”
山阳嚣张地进竹屋里去,只见嚣厉背对着他站在明堂中央,正对着挂在墙上的美人画。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缅怀啊?”他往周遭扫了几圈,得瑟大笑,“这乱七八糟的,都是晗色的手笔吗?大少爷,你别这么懒了,好歹收拾一下吧,以后要是没人给你当小媳妇,就该继续自食其力了。”
他无情嘲笑了好一番,嚣厉一直背对着他没话,静得让他越发得寸进尺。
山阳上前去,想拍他肩膀:“嗳嗳嗳,干什么你?站着睡着了?”
嚣厉背后长眼似的,身形一瞬往前瞬移,又和山阳拉开距离。他到了美人画前仰首,且伸手去触碰画作,指尖爱惜地摩挲着画上人的衣角。□□,他所站的位置恰好是屋里采不到光的死角。
山阳又喊了好几声,他才侧身过来,右眸漆黑:“吵什么?”
山阳见了他眼睛稍微放下心来:“没什——”
“么”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嚣厉整个人转了过来,人在幽暗处,猩红左眼里流转着首尾相扣的蛟形灵纹。骤然一观,叫人悚然。
“……”
山阳来之前的揶揄讨趣心情消失殆尽,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他以嚣厉眼睛的变化来断他神智,只知道嚣厉心魔不作祟时还算正常,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但勉强还能算是善恶有分;心魔若发作,他看着是和善沉静,实则却是坏水滋生,最会抽风。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张口闭口周倚玉,以那守山人为一切疯魔的缘由。
可如今这一半一半的,算是个什么情况?
“那金鳞鲛呢?”山阳闪到门口去看庭院,“得趁早获得它的眼泪……”
“晗色带走了它。”
山阳回头看他,发现他正在阴影里拈着一根小草叶端详。
他唇上于斑驳光影下衔了笑意:“如此一来,倒是恰当。”
*
元春竹林中,幕天席地里,晗色睡了饱饱一觉。在漫长杂乱的梦境尽头,他能感觉到有暖阳照在自己脸上,耳畔似还有清甜道早声:“哥哥,太阳照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