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寒退后了些,小声跟尹知温说没事,改天再请你一盒大的。到了新的一年,时间突然像快进一般,连发呆都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他虽然学得痛苦,但练习的数学模拟卷渐渐能稳定在90分,容易一点90分以上,难一点90分以下,波动幅度很小。这是他出生以来面对的最讨厌的寒假,都收拾东西了,还迟迟不肯走——他想在学校,他不想回家。
临走前,康老师传来简讯,让陈非寒准备几幅画,参加私人画室的选拔。这私人画室是刚从美院退休的老教授办的,本意是教自己孙女画画,求的人多,也就象征性地带那么几个学生。
“T大啊,”康老师摩肩擦掌,“你可是要考T大的啊,回去好好准备,咱们折腾一年!”
“行行行。”陈非寒抬头,瞥到尹知温从厕所出来,忙不迭挂了电话。
“谁?”尹知温问。
“画室老师,”陈非寒说,“关于下学期集训的事情。”
下学期?
尹知温一愣,忽然意识到一个学期结束了。他挫败地往床上一坐,没了垫被的床只剩空空的床板,膈应得屁股有点疼。胖子和老许已经各回各家,他招招手,强硬地说:“过来。”
“干嘛?”
尹知温挑了挑眉:“你敢凶仙女?”
入冬,陈非寒穿着厚实的冬季校服。学校的冬服贵,好在材质也很不错。他骂骂咧咧地停下手中的事,不知所以地靠近尹知温。谁知刚面对面,眼前的人突然手臂一伸,强行把自己抱在怀里。
“啧,”男生云里雾里地别过头,“啥毛病?”
“充电,”尹知温闷闷地说,“这可是超长待机。”
真废啊,他憋屈地想,等学期结束了才抱到手,人家都已经穿上冬季校服了——奶奶的,自己到底是在抱人还是抱校服?
“你想谈恋爱吗?”尹知温收紧手臂,闷声问。
暧昧使然,陈非寒盯着桌上的相册,任由意识沿着神经末梢,逐渐占满了整个大脑。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甚至想和尹知温好好地对视,跟他说“我想,和你”。
可他却反问道:“你是说多久的?”
良久,久到陈非寒的耳垂都恢复常态了,尹知温才苦笑地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不够坚定,十几年的认知才刚刚打碎,勉强拼成一面崭新的镜子。那镜子摇摇欲坠,反射的是一个破碎的自己。
于是理所当然的,陈非寒体谅地说:“那我也不知道。”
第47章 立春
这一年的阴历新年过得很早,文一一起在教室里过了小年。刘姥爷挂念学生,特意在食堂里煮了一大锅饺子,中午吃饭时大伙儿一起吃。高中的学生假期短,除夕前三天放假,初六就得返校。陈非寒不像尹知温,这么几天才懒得带被子回。
大学生的寒假肯定比高中牲长,叶舟很早就回来了。老弟的出柜宣言看得他抓耳挠腮,现在终于有机会质问活人。老城区冷,但不似北方冷得直接,这几天阴寒彻骨,冷得人肌肉酸痛,叶舟刚接到人就问:“咋?你还真出柜了?”
“你得了。”陈非寒穿着冬季校服,大号的,勒得书包带儿紧紧贴着背,怎么动都不舒服。他皮肤嫩,过不了几天就要长冻疮,这会儿一直无意识捏耳朵,缓解耳垂即将裂开的酸痒和疼痛。
“不是,这很重要啊,”叶舟掏出耳挂给弟弟戴上,“你出了柜,我以后怎么办?”
陈非寒见鬼似地看过来:“你也要出?”
叶舟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万一呢?”
“我很受欢迎的,”这人不要脸地补充道,“总要给自己的爱情留点后路。”
“神经。”
两人路过油炸团子的小摊,要了两盒边走边吃。陈非寒一双小手冻得通红,明明冷得直嗦鼻涕也不减干饭速度,叶舟看得可怜,悄悄塞两粒进来,指着沿江风光带的方向说:“走走?咱俩没给妈带,不能被她们发现了。”
“这天气,”陈非寒抽空回复,“干不完给我,谁这种时候跑风光带上吹冷风?我还有几套卷子没改,约了人讲卷子,懂?”
叶舟以为自己听错了:“卷子?你????”
“是啊,”陈非寒吃得三下五除二,“我可是要考T大的,你懂吗?T大。”
我懂,叶舟想,我懂T大,但我不懂你考T大啊!
他惊得所有团子都往陈非寒碗里倒:“饿傻了啊?多吃点,孩子,多吃点。”
哪料吃得尖嘴猴腮的老弟无比认真地抬起头说:“我没傻,我说真的。”
“我要上T大的美院。”
如果追溯陈非寒的画画史,那大概要往前十二年。据说陈悦第一次看见这小孩儿时,他就拿着棍子在地上乱画——无从考证,也可能是在截断蚂蚁的行进路线。若是陈悦跟家里妥协,这位陈小朋友说不定能在大城市里拥有一个很好的私人美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