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环绕着拖沓的节拍,隐约能听见夏末的蝉鸣。男生受不了烈阳,只得眯起眼,像只猫老大巡视地盘似地踱着步子,还一边哼着不着调的瞎曲儿。
乌拉乌拉乌拉嘿~~~~
乌拉乌拉乌拉哦~~~~
欸啊——啊啊啊——
“我……操。”
尹知温站在国旗台旁边看了老半天,觉得前面那背影眼熟,低着头絮絮叨叨的,像同桌。
但他不太敢认。
一首歌给唱成这样,要真传到地下去了,阴曹地府都得歇菜关门。
好在猫老大陈非寒十分有自知之明。
临时编排的傻逼歌词戛然而止。如果给丢人评分,“这时候撞见尹知温”的分数明显比“一个学期丢六把钥匙”要高得多。他见了鬼似地回过头,一看见来人的脸,眼睛都快挤鼻子下面去了。
陈非寒难得摆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脸问:“怎么又是你?”
尹知温也难得摆出一张纯洁天真的脸和他对峙:“爷爷,这条路您已经走了二十分钟了。”
他是个明白人,看得出别人是真郁闷还是假郁闷,所以故意放慢脚步让陈非寒先走。谁知道自己在座位上复习了这么久笔记,隔壁桌的大老爷们跟个领导下基层似地四处闲逛,不仅架势忒足,歌都唱上了。
陈非寒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抓了狂。
“没听到吧?”他问。
尹知温眼观鼻鼻观心,很诚恳地回答:“没有。”
还算明事理。
暂且保住了陈非寒心中的仙女称号。
事实上陈大少爷在省重点收敛了不少,尤其是“抒发当前内心感受”这一方面。换做初中,心情不好会跟老师扛架,心情好能跟政教处主任坐一桌吃饭。
那时候身边有人陪他一起疯。
现在没有了。
所以人不得不改变一些。
高三楼在学校最隐蔽的位置,周围的树木大概从建校开始就迎风招展,有几棵的枝叶甚至伸到了教学楼的安全窗里。学长学姐们在上面的教室上课,陈非寒和尹知温从上二楼的楼梯下面过,在文体室里领教材。
“我记得……”
“我记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陈非寒一副“朕特赦你先说”的架势朝尹知温努了努嘴。
“你先说。”
“你先说。”
结果两人还是同时开口,各自为对方退了一步。
此时陈少爷再次确信,仙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和凡人之间是没有默契可言的。
“我记得这里有只猫,”他只好先开金口,“猫呢?”
尹知温一边清点书一边说:“我没记错,咱们少了一本教材。”
“哦,好,”陈非寒很敷衍地摆摆手,然后继续问:“猫呢?”
“啊……应该是没有历史的必修三,”尹知温看了看书堆,百忙之中回过头说:“你说啥?”
少爷有个通病,自己重视的事儿别人不能漠视。
他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放了个屁!”
个该死的!我脑子抽了我问他!
“老师!”陈非寒转而去问一直在找书的行政老师,他嗓门有点儿大,十分着急地喊:“老师,你看见了这儿的猫吗?”
“什么猫?”天气热,一直坐在文体室的正常人类难免有些烦躁,“咱们学校的猫可多了去了,白的黑的黄的……”
“我还绿的红的紫的呢,”陈非寒站在尹知温身边小声嘟哝,“这儿就一只猫,能去哪儿啊。”
“猫?”尹知温总算听清楚陈非寒在问什么了,“你说高三楼的狸花?”
“你知道?”陈非寒猛地抬头,“他在哪儿?”
尹知温看着眼前的同桌,突然有些不忍心说清楚了。
国际班的学生喜欢买猫食,久而久之,仁礼中学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理科楼的猫归理科楼的国际班管,高三楼的猫归高三楼的国际班管。尹知温认识高三的学长,无意间听见他们提起过一次,那只猫怀了小猫,高三的又学业繁重,干脆送到救助站了。
“噢,这样啊……”陈非寒耷拉着眼,“那就好。”
“那只猫挺多人喜欢的,”尹知温感慨着说,“高一那会儿有个学生带着它翻墙出去看病,念在初心算好的份上才没有被记过。”
陈非寒垂着手,内心五味杂陈地说:“对,那就是我。”
“啊?”
“那个翻墙出去给猫看病的,就是我。”说到这个份儿上,陈非寒突然有点恼火,“必修三缺了该怎么办?”
“啊……啊?”尹知温手里拿着书,一时间竟觉得非常烫手,他嗖地一下丢开,感觉气氛有些不明不白的尴尬。
他有些懊悔没听新同桌认真说话了。
“你是艺术生吧,”老师一边找多余的教材一边看了过来,“你一提猫我就来了印象,画室那边的猫都是你和门卫在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