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陈非寒赶紧压低声音堵回去,“你过来闻闻!”
“我不,”许正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你一个人变态就算了你还要……”
“麻溜的!”猫老大不耐烦了,他对自己的嗅觉持十分怀疑的态度,“你闻一下这被子外面,有没有辣条味?”
“你傻逼吗?桌子上摆着油炸盒子当然一屋子都是辣条味啊!”张先越看猪似地一边收拾一边说:“真傻了?”
“……”
说不定还真是,陈非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真给尹知温打傻了。
星期六一大早,他照例昏昏沉沉地匍匐下床,踩楼梯时却觉得整个床的重量都不对。撑开眼皮一看,下铺整理得干干净净,尹知温连个影都没了。
搬……搬走了?!
陈非寒一下子睡意全无,确保自己手里摸到的被子不是幻觉后才意识到人家只是早起出去了。蓝色格子的被窝有点儿凉,透着清晨的微风,昨晚的记忆又莫名其妙地往脑子里窜。
然而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打架的过程,而是事后两人一起沉默地返回寝室时,隐约亮着些灯的夜景。
……以及被子里的茶香味。
淡淡的,特别好闻的茶香味。这股香味不是什么洗衣液沐浴露的味道,说到底是不是茶香也道不明说不清,只是很寡淡,让人想起熙攘的茶舍和那些连经营许可都成谜的古董收藏店。
是和家乡老街一样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陈非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毛病,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是抖M变态,而且还病得不轻。在人家的床前发呆到六点,回过神时只能匆忙解决洗漱往艺体馆赶。周六在画室的学生不止他一个,昨晚打架的场子得收拾干净。
他哼哧哼哧地跑到大门口,刚走没两步,邹大爷劈头盖脸地堵住了去路。跟地铁站过安检似地,大爷再三看了看伤口,没发现化脓才说:“干嘛?!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呢?”
“哪能啊……”陈非寒马上摆摆手,“我就是去销毁作案证据。”
“嚯!还挺有自知之明!”邹大爷嗤之以鼻,“你晚了!我和尹知温已经清干净了!”
“啊?”
“啊什么啊?”他毫不客气地骂道,“死兔崽子,尹知温那脾气,多好一男生,到你这儿就糟蹋了!”
糟……糟塌了?
陈非寒登时一蹦三尺高:“又不是谈恋爱我糟蹋什么啊我!”
这他妈都哪跟哪儿啊。
“今天别来画室了,”邹大爷嫌弃地说,“你最近有问题,少碰画板子。”
“不是,我哪里……”
“你哪里都有问题,”他干脆反过身把艺体馆锁上,“我听尹知温那小子说,你最近总是画完东西就撕下来扔掉,学校发的草稿本都给你撕完了。”
“他咋知道的?”陈非寒惊奇地挠了挠伤口,挠完了又给疼得龇牙咧嘴,“他不是一直埋头捣鼓他的地理知识手册吗?
“……你是不是傻?”邹大爷瞪他,“他是你同桌,他不知道谁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一个德行,摆着张臭脸,想不知道都难。”
“你说说看,你自己一天到晚对着一张臭脸搞学习,你乐意不乐意?”
“学的还都是别人会的……急得脑袋都要劈叉了,你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没锤飞你算给你客气。”
操?
搞半天我被打就算了,这事儿还只赖我?
陈非寒的少爷脾气腾地上来了:“我哪知道人家年级第一学不通啊?”
“那人家哪知道走自招的美术生画不出啊?”
邹大爷都懒得骂了,老神在在地转了转手里的钥匙,“学点儿将心比心,别出了错都赖人家,你烦你有脾气,他也有。”
“年级第一就没有烦恼啦?就高枕无忧啦?你高一的时候不是还给我吹你画室第一名吗,这不一个理嘛。”
“赶紧的,今天早上二楼的窗口有八宝饭。”
一老一小在晨光里纠结了好一阵,这小的总算支支吾吾没了道理,拉着脸准备去食堂抢饭吃了。广播掐准时间地播放起床音乐,悦耳的声音从校园各处的播音器里倾泻而出,将整个校园的角落连接在一起。
陈非寒很喜欢这样的早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撑开双臂站在校园大道的双黄线上,看所有人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他知道张先越会在床上翻个身,咕哝一个哈欠又继续睡三分钟;他知道许正杰会用臭脚踩下铺的肚皮,叫嚣着把对方从睡梦中摇醒;他还知道今早的起床铃是挪威作曲家“艾恩·安德森”的“Angel”,专辑名叫《The First Era》。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对尹知温的一切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