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父亲说他脱离了危险期……那也就是说他之前情况很危险。他当时是不是很疼呢?
病房里很安静,秦漪拉开椅子坐下的动静也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休息一样。
郑绪的唇色也很淡,整张脸上的颜色都淡的出奇,要不是他的胸腔还随着呼吸在缓慢的起伏,看上去真像……
秦漪猛地掐住自己的手腕,终于从那种可怕的预想中剥离出情绪来。
……没事的,郑绪会没事的。
郑绪其实最开始被救治的时候是有一些直觉的,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管子从他的口中探入腹中,那种感觉很难受,他想要干呕,可是他吐不出什么,他的意识薄弱,只知道自己像条任人宰割的鱼,被人反复摆弄。
他很难受,却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被迫接受一切。
待到世界终于平静下来,他也终于可以休息了,他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所以他并不是很想醒过来。
……如果忽略那些杂乱的哭声的话,他应该会睡得更舒服吧。
是谁在哭呢?似乎有许多人,有女人、有男人;有崩溃的大哭、有抑制到极致不经意泄出来的哭声。
可郑绪只觉得吵,谁也不想理。
他只是想好好的睡个觉,为什么这些人都跑来烦他。
“阿绪……”郑绪听到有人喊他。
好烦,不想搭理。
“阿绪,今天张峡来了,哭成了猪头,好丑。”
张峡?哦,是那个小黄毛啊。哭成了猪头?郑绪想笑,张峡哭成猪头的样子,他有点想看看。
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两天月考了,你又躲过了一次考试,是不是偷着乐呢?”
郑绪不屑,谁会因为缺席次考试就乐得不可开交?当他是小学生吗?
“……对了,这次我没考好,下降了两名,被老班叫去喝茶了,我还是第一次进办公室挨训,还感觉挺稀奇的,你初中的时候就老是挨训,这样看,我是不是和你又靠近了一点?”声音的主人轻轻地笑了。
郑绪却怔住了,他想起来了,他还欠着一个人啊,这个人为他做了好多,默默看了他好久,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怎么就把他的秦小狗忘了呢?
突然,郑绪感觉到了烫意,那烫意从手背传来,一滴,两滴,烫的他心颤。
随后,郑绪又感觉到有东西从手背上拂过,那灼人的水珠被抹去了。
空气安静下来,秦漪起身走了。
别走!别走——
郑绪下意识的想要挽留,可他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办法说话、没办法控制身体,他讨厌这种失控感。他想要操控自己,他想要让秦漪别哭,想要留住秦漪,想要……醒过来!
轻轻的物品撞击声让秦漪停止了步伐。
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个正在小幅度晃动的吊瓶,慢慢走了过去。
郑绪本来平放在床边的手此时正蜷缩着,输液管也回血了,显然,刚刚的动静是他弄出来的。
秦漪无意识的攒动喉头,他俯身,在郑绪耳边轻声问:“你听得见,对吗?”
回应他的是轻颤了下的眼睫。
这种一下子溢满心脏的欢喜是秦漪承受不住的,他抖着手按下呼唤铃,护士来得很快,第一件事就是帮郑绪处理回血。
秦漪气息不稳:“他,他刚刚有反应了。”
短短一句话,护士就明白了含义,赶紧找来了郑绪的主治医生。
医生没和他说太多别的专业术语,只是道:“有了求生欲,自然就该醒了。”
秦漪对着郑绪笑了起来,眼泪却滚落而出。
原来,你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啊。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啊?
医生照例给郑绪检查了一下身体数据,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以后就走了。
秦漪却是再也不想走了,坐在医院里陪了郑绪一天。
他途中一直在说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郑绪不堪其扰,动了动手指算是对他的回复。
秦漪没那么贪心,没指望郑绪立马就生龙活虎的醒过来,只是这样就够了,很好了。
临走前,秦漪故意道:“今天陪了你一天,老班明天肯定得逮着我,所以明天就不来了啊。”
郑绪再次动了动手指,以表自己的不满。
秦漪轻笑一声,走之前又看了他许久。
也许是他今天加上了滤镜,他总觉得郑绪今天的脸色要比平时好上不少。
等到房门被关上,病床上的人才颤颤悠悠的睁开了眼。
他倒不是故意逗秦漪,恢复体力需要时间,他要完全掌控身体更需要时间。
之前用尽全力扯动了一下吊瓶,花了他不少力气,后来真的是不想搭理人了。可是秦漪不是语气委屈就是屁话多,他只能一下又一下的做出些小动作来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