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59)

苏阑和唐明立一起走出公司时,就注意到一道熟悉而颀长的身影闲散地倚在黑色宾利门边,似暗未暗的暮色被他隔在身后,像一张从民国时传下来的旧照片般冗着层昏黄的故事感。

而记忆里的那个人,越过折叠往复的时空隧道,生动的出现在面前。

唐明立的动作比她还快,忙跑上去递烟,“是什么风把沈董吹来了?”

苏阑无语地望了望天:......这不得夸唐总一句见多识广?

沈筵抬起手稍挡,“不必了,未婚妻管得紧,不让抽。”

“沈董也要结婚了,不知道哪家的贵小姐有这样的福气?居然能叫您看上。”

这唐明立满脸堆笑的谄媚样儿,苏阑看了直摇头,她大概这辈子也干不来这活儿。

“也不是外人,”沈筵的目光越过他,语调清冷随意的,指了指背后的苏阑,“就你们副总。”

苏阑:“......”

沈董拉帮结派挺厉害,才多会儿功夫,这就已经不是外人了。

唐明立:“......”

这是不用付费就能听的吗?苏阑是沈董的未婚妻?我下午还抢她巧克力来着。

旁边一齐出来的同事都用且惊且羡的目光看着苏阑,有性格夸张些的甚至还发出“哇哦”的欢呼声。

苏阑被她们弄得不好意思,面上如四月底遇暖而绽的桃花般云蒸霞蔚,她只能老着脸冲旁边点头,“是我、是我。”

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一秒都是祸患。

苏阑快走两步,她拉了拉沈筵的袖子,蹙着眉薄责道:“干嘛杀我一措手不及?”

沈筵反握住她的手,“就是突然想你了。”

他总不好对她明说,是怕公司里有些不着四六的人对她起邪念,特地来宣誓主权吧?本来老醋坛子的名声就在她那儿挂上号了。

苏阑也懒得拆穿他,“我怎么是你未婚妻?”

“你我就要谈婚事,还不是未婚妻吗?”沈筵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你在国外待久了,竟连这些也不懂?”

苏阑抿着嘴儿飞快地笑了下。

未婚妻这个名头听起来,嗯,她很喜欢,有种马上要从掌中明珠过渡成正宫娘子的昵暇,像夏日限定的一层薄雾般自带娇怯。

沈筵低头故意去瞧她,“您这偷摸乐什么呢?”

苏阑收敛了笑,“别管,上车。”

还嫌给她惹的麻烦不多是伐?

他们去了第一次吃饭的日料店。

它仍旧开在烟袋斜街的四合院里,生意倒越做越大,来这里用餐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却还是没块招牌,就和沈筵初次带着苏阑来时一样。

讲日语的女服务员将他们迎进去,苏阑也用日语打着招呼,惹得沈筵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看。

苏阑脱下外套,“你总瞧什么呢?”

沈筵拈了杯大吟酿在手,又替她将头发拨到肩后,“头回见你,我就喜欢听你说外语,不管是多用平舌、含蓄委婉没有严格次序的黏着日语,还是发音独特的法语,我都喜欢。”

苏阑“哦”了一声,然后冲他眨下眼,面上很尊敬的说:“alter sack.”

这是她在读博时,从货币银行学教授那儿学来的,一个出生在堪培拉,青年时期成长于多伦多,后又远赴柏林求学,最后选择定居伦敦,但是在怀念安大略湖时,就会变得酸文假醋的拉碴大胡子。

苏阑每次见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总要咒上一句“alter sack”,后来问起才知道是骂人老不死的。

她以为沈筵听不懂。

恰好相反,沈筵几乎在听清的瞬间,就用力掰了下她的手指,直疼得她吱哇怪叫起来,苏阑还辩:“我是和你打招呼呢!”

“放屁!用脏话和人打招呼?”沈筵更加来气,儒雅斯文的人设也倒了大半,张嘴就骂开了,“你的礼仪课学得还真好。”

“德国话都听懂了?”苏阑凑到他面前,离得他很近,眼睛也睁得老大,“沈董真让人刮目。”

沈筵不耐地拨开她,只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喝着酒,“让开。”

苏阑没想到一句玩笑会惹他生这么大的气。

可能这个度,确实过了点。

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你怎么那么不识逗啊?”

见他还是不作声,苏阑又说,“给你说段相声听?”

“你别说,烦着呢。”沈筵冷道。

苏阑也快没耐心了,“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沈筵倏一抬头,有些紧张的,扯松了下领带。

他无限望进苏阑的眼睛,“嫁给我。”

苏阑:“......?”

他刚说完,苏阑慌张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连刚才正忙活的料理师都不见了,偌大的长厅里,只剩他们两个,就连头顶的水晶灯也投下一大片朦朦胧胧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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