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江祝轻厌一声,“自古以来人性如此,莫怪逆旅如今如此稀少几乎灭族,百年来杳无音信,都是前人造的孽,白白亡了一族人。”
所以贺书,月小楼,和这个孩子,其实都是幽冥鬼族。
那么这一族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被从幽冥逐出,乃至到了如今人人趋之若鹜,却遍地哀鸿的地步?
“给他取个名字吧。”江祝道,“这样以后去旧雪坊,我就能找到他了。”
“啊……”月小楼有些尴尬,“我不太会起名字。”
江祝讶然,“那你的软剑的名字呢?”
“潇湘。”
“这不好听吗?”
“……先征询了坊主的意见,坊主让我翻书去,不让我糟蹋。这名字是我碰巧翻到的。”
“……”
不知为何,江祝想到了当初江祈为佩剑赋名时的情景。
她推开窗,看见外面晴空万里,梧桐经过一夜风雨,被洗刷去了尘埃,干净又清冽。
“叫……云枝吧。”
江祝目光悠远,“云袂浮枝,希望他未来能长成高耸入云的梧桐,引来凤鸟栖息,得天庇佑,再无苦痛。”
同一片天空下,月小楼抱着熟睡的逆旅小孩儿,眸子映入柴房外无边的天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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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月小楼也没能和江祝再见一面,因为叶淮回来了。
接到叶淮的讯息,江祝赶忙联系了月小楼,让他不要等自己,尽快离开。
两人匆匆告别,江祝收拾好心情,待见到叶淮时,又是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江祝了。
“去了五天,果然守时。”
叶淮放下带给江祝的东西,递给她一碗乳酪,“拍卖会如何。”
“就那样,没什么稀奇的,好东西是有,不过我不感兴趣。”
叶淮弯了弯眼,瞥见江祝手腕空空如也,皱眉道:“珠子呢?”
“劫富济贫了。”
叶淮:“……”劫富济贫不是这么用的。
乳酪香滑,江祝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拿去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嗯。”看江祝无心再多说,叶淮索性也不问了,“以后我给你。”
“行啊,”江祝拍了拍肚子,“就算你把铁马冰河翻个个儿,我也能让唐宋元不敢对你怎么样。”
叶淮闻言,眸底泛起笑意,“不会让你出面的。”
“行行行,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好不好?得了得了快走吧,让我睡一会儿。”
替江祝掖好被角,看她已经眼皮打架,叶淮很快退了出去,捏了捏眉心也回房了。此次事务处理不算太顺利,都是遗留问题,牵扯到上一代恩怨,难以取舍,否则也不会耽搁五天才回。他已经三四天没合过眼,强撑着回了开姚,眼下见过江祝,困意袭来,再难撑住,索性直接回房休息,一觉睡到了傍晚。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从开姚离开,经过了惠仪和桂秋,而后折返向南,到了唳鹤庭和琢烟谷的交界处盘州,叶淮便不再前进,两方人各自归家。
临走时叶淮神情并不好,江祝也很久没有体会过一起长大的人突然分别,多少有些心情沉重,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劝慰了叶淮。
回去的路就快了很多,临近琢烟谷入谷碑,江从心就发讯息告知了江岚,是以江祈带人出谷接回了江祝,一路上絮絮叨叨活似老妈子。
看江祝平平安安归来,江岚很是欣慰,处理完公务好生同几人吃了顿饭。
然后江祝江祈齐齐又病了几天,每日梦魇都是血腥的战场,白天半点荤腥不能见,在一段时间内除了鱼肉任何肉类都吃不下去,每每经过膳房听见剁肉的声音这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两人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飞速掉下去,看得赤染青芜和江野也一块瘦了不少。江覃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回来,结果齐刷刷病倒,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火泡。
关键俩孩子不省心,一到吃药的点就跑没影,身为师兄兼监督人就得漫山遍野追两个野孩子。
对于两人的情况,江岚倒是能理解。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骤然参与进血雨腥风的争斗,由于精神紧绷一直不敢泄气,故没能立刻陷入刀光剑影的噩梦。后来江祝为救江祈受伤,两人相互关心,有了牵绊,就更无心理会其他。再后来,江祈有秦雪销陪着,也没什么多烦扰的,回了琢烟谷之后,又挂心在外的江祝,白天又要帮江岚处理公务、加紧修炼,忙得脚不沾地,而江祝有叶淮陪着,游览了唳鹤庭大好河山,心情舒畅不少。结果就是反噬推后,等到尘埃落定,那浴血而归的后遗症才姗姗来迟。
任谁也不是天生就成了刽子手,不在生死边缘走上一回,那随身不离的佩剑终究不能饮饱了血,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