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平平,混在人堆里都找不见。但高篱冷眼旁观,那青年看似对自个儿娘和表妹的重逢十分喜闻乐见,可目光冷幽幽的,笑意浮于表面,很是不走心。
高篱被青年眼风扫到的时候,好像被刀子剐了一下,再细看,却又是一派笑意。
怪人。
恰巧赵姨母说到了自己儿子。提到贺书,赵姨母对自己那个死鬼丈夫的抨击立刻成了对贺书的花式捧,“哎阿星啊,你表哥可是了不得的!三岁就能背诗五岁能做文章,书墅的先生都夸他有志气,以后有大能耐!他……”
高篱忍无可忍,“赵姨,别光说了,这一大桌子菜可是我交代要好好做给您接风洗尘的,可不能浪费了。”
“对对对!”赵姨母过了一段颠沛流离没钱的日子,最听不得浪费最爱占小便宜,一听高篱的话立刻下筷子添了好几口饭,还不忘把几条鸡腿全夹给了贺书。
贺书笑盈盈地,不动声色将鸡腿拨到一边。
“小篱啊,姨现在没找到地方住,你这酒楼不是有了客房吗,给姨和书儿安排一下。阿星,你现在住哪儿啊?有夫家了吗?”
上来就占便宜!
高篱按捺住要摔筷子赶人的怒气,愤愤地扒拉着米饭。
练星:“没有,我住在恩公家。”
“什么恩公?”
“当年我和高篱被掳掠到这里,是恩公出手救了我们,我就留在恩公身边伺候他,还他恩情。”
赵姨母:“他住在这里?哎呦救了我侄女儿,我得登门谢谢他啊!”
高篱翻了个白眼,谢?拿什么谢?你浑身没个二两重的骨头还是想占便宜的心?
练星:“不,恩公在山上,只我和恩公两个人。他是修士,也教教我。不过恩公喜静,不喜欢打扰,再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姨母不必多走这一趟,费时费力的。”
“就你们两个人?!”赵姨母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尖着嗓子喊,“哎呦我的好闺女,你这是被盯上了啊!孤男寡女两个人在山上,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啊!你赶紧离开那个地方,啊,你看你表哥一表人才的,你跟着他,以后……”
知道这事儿不能乱说还喊这么大声?!
高篱瞅准了赵姨母就是看练星如今过得舒心惬意,又是有两把刷子的修士,想让自家儿子提早占了,还想口无遮拦先坏一坏练星名声,以后好拿捏,不禁怒从心起,把筷子一摔正要诘问,却从窗户飞进来好几只鸟,跟着一只白肥啾把整桌菜搅得乱七八糟,沾了一爪子油去挠赵姨母的脸。
赵姨母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脸,“哪儿来的鸟?!滚开,死畜生!啊啊啊啊啊别别挠我的脸,都给老娘滚!滚!!!”
贺书忙上前去抓,却似乎因为手无缚鸡之力,总是不得章法,几只鸟将赵姨母的衣服抓得破破烂烂,更像沿途的乞丐了。
高篱瞧出来打头的白啾是冬青的鸟,一时也不着急了,毫无诚意地吆喝几声,不走心地赶了赶,直到练星不赞同地看过来,才动手将鸟驱赶出去。
赵姨母狼狈至极,连声责备高篱为何不将窗户关好。
看她出了丑,高篱心情极好,也没有和一个泼妇计较,道了几句歉后将赵姨母和贺书引去客房,使眼色让练星赶快离开。
练星离开悦客楼时,肥啾从天而降,停在练星肩头。练星伸手在肥啾头顶揉了揉,无奈地笑了一声。
“大人,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呢。”
通过肥啾,冬青早就知道了赵姨母的嘴脸,闻言愤怒拍桌,“你倒是说说你姨母是个什么货色?!张口闭口占人便宜,高篱那个兔崽子的酒楼住一天多少文多少两?她把自个儿卖了能抵房钱?她那个儿子,三岁诵文五岁作诗,吹什么牛皮呢,多少世家的孩子不比她儿子强?还有你!我要是不让这肥球进去,你是不是还得听完你姨母的话然后嫁给你表哥啊?!”
白啾不乐意地在冬青手指头啄了一下。
练星莞尔,“哪会,大人不嫌弃我,我就留在冬青峡一辈子呢。”
冬青哼了声:“小没良心的。”掀衣而坐,指着练星愤愤不平,“你以后没事别给我去见你姨母,没得带一身尖酸刻薄回来,脏了我冬青峡的地方。”
“是是是,我知道了大人。”
“滚滚滚,今天的课业做了吗?滚去做!”
练星丝毫不恼,退进了山林。冬青靠在神像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膝盖,面色有些凝重。
通过鸟目他能看到悦客楼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个赵姨母是个什么货色他心里门儿清。
高篱反复将目光投向贺书,讲老实话他是惊讶的,没想到高篱居然比练星更敏感。练星久居山林,有些人情世故纵然知道,未必懂,高篱却是在尘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