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峡却依然是那个冬青峡,唯一不同的是山神庙里多了一个姑娘。
姑娘是什么时候留在山神庙的不知道,只知道第一次发现她时才不过八九岁年纪,婴儿肥还没褪下去,就在山神庙里东奔西跑,扫净除尘,规整贡品,因为年久无人而多少有些灰尘的山神庙自此以后再没结过蛛网。
那姑娘还怪漂亮的,不仅漂亮,身手也很好。谁也不知道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她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只听说有人在离山神庙不远的地方看见过姑娘舞剑,尽态极妍,两袖藏风,足下轻盈,像精灵般舞动,而剑锋所至之处,林木尽断。
于是冬青峡有神庇佑的传言流传更盛,甚至有说那姑娘就是山神的使者。
被迫成为“使者”的练星从没有向旅人传递过一次山神的话,终日尽职尽责守护着山神庙。
不是她不想说,她家山神成日吃饱了混天黑,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实在没有什么好听的话用她来传达。
练星收了剑,到河边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身后一绿衣青年百无聊赖地躺在树上打了个呵欠,眼中蒙上一层水光。
许是因为练星渐大,冬青再不好意思以少年形态出现,觉得跌份,于是自作主张地长大,化形成了二十多岁的样子,成日摇着练星下山买来的一把折扇。
用被冬青薅秃了尾巴毛的狐狸的话说,骚包。
“今天练得不错……唔,你还要下山?”
练星甩了甩水珠,“是啊,高篱上次来告诉我他的店面要开业了,叫我去看看呢。”
说起高篱,冬青着实没有好感。当年练星被打,他身为男孩子没站出来,虽然在张凡抓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但到底已经没了好的初印象。后来他把除了练星的几个孩子送下山,高篱又反反复复往山上跑要把练星带走,冬青被烦透了,直接现身说法,高篱才没再坚持,到山下的镇子当了童工,每月报时似的定点来山神庙找练星。
高篱脑子灵活,很有做生意的天赋,短短几年就有了存续,开了自己的酒楼。
两人到底是长大的交情,练星想自己必须得去捧个场。
冬青看不惯高篱,却知道练星对高篱还是看重的,懒得再说,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滚吧滚吧,省得碍我的眼。”
练星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想自家大人又在闹脾气了。
“大人,我去高篱的酒楼帮忙,给你做些酒菜回来吧?松鼠桂鱼,一品豆腐,还有杏仁羹好不好?”
青年背对着练星,良久闷声道:“一壶花荫醉。”
“好好好,我都记下了。”
冬青峡外,汉阳镇,悦客楼。
悦客楼新开张,所有酒菜一缕降价。高篱在开设酒楼前,与汉阳镇内多方都有接触,捧场之人众多,再加上贪便宜的,慕名而来的,悦客楼人满为患。
“再给我来一份西江醋鱼!”
“八宝鸭子!”
“羊肉还有没有啊?来两份炙羊肉!”
“我的排骨汤煲怎么还没好?!”
高篱忙得脚不点地,照看好了前席又跑去厨房催促,“菜怎么还没好?快点的,客人等急了!”
一个清丽的女子回眸,手里颠着一口锅,笑意嫣然。
“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第18章 姨母
忙忙碌碌至暮色四合,新鲜感散去些,加上只是开张第一天,接下来两天都会有折扣,人们便不再如潮水般挤进悦客楼。
待练星做好带给冬青的吃食,高篱已经靠着厨房的门腿肚子直发颤。
练星并不急着回去,与高篱爬上了屋顶。高篱抱着一只茶壶,仰天长叹:“累他娘死我了……还好阿星你来了,要不然今天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练星抿唇一笑,“这刚第一天,你就说累了,以后的千千万万天可怎么办?”
“害!”高篱一骨碌爬起来大放厥词,“熟能生巧,熟能生巧!等习惯了以后,再多来一倍我也不怕!”
练星竖起拇指,“高篱,我就欣赏你不服输的劲儿!讲老实话,你短短几年就自己开了酒楼,很了不起了!”
高篱挠挠头,憨厚一笑。
小二忙里偷闲给高篱送了一盘花生上来,两人插科打诨聊了几句,练星便要告辞了。
屋顶不高,练星打算直接跳下去,却被高篱一把拉住。
“阿星。”
“嗯?”
“你不回冬青峡好不好?”高篱就着月色朦胧,生出几分胆识,将这些年压着的话一股脑儿宣泄出来,“冬青峡只有你一个人,还是个姑娘,出了事怎么办?那位……那位大人,山神大人,虽然厉害,但是我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