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少讲的煞有介事,且因果表象都极其符合常理,不仅将钱沐弘心中存的那五分疑惑说了个干净,钱沐弘甚至还因着这番话,对他生出些愧疚与怜惜糅杂的复杂感情来。
老实人钱大人慌忙起身,双手接过茶盏,干脆利落地给韩仰道了歉。
韩二少大度地摆了摆手,“大人也是为了陆容好,我明白的。”他话锋一转,“不知大人专程前来所为何事啊?”
钱沐弘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自怀中掏出那朱红锦盒,放到韩仰面前的圆桌上,“这是吴大人托我带给大人的。吴大人还说大人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他或半月或一月后,会在府中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我不好替大人做决定,只说回来亲自问过之后再答覆他。”
或半月或一月?这吴大人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在安岭都尉府待上一月吗?
韩仰在心底冷笑一声,就听得一旁的陆容道:“吴大人?吴言博吗?”
他看向陆容,“怎么,这人你认识?”
陆容颔首,她略一停顿才接着开口,语调平平地听不出情绪,“去年开春时我去吴府上找过吴大人,吴大人许是看我手上镯子不顺眼,让家丁推了我一把,将那镯子磕碎了。”
钱沐弘诧异,“这事你怎么不早同我讲?”
陆容摇头,“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只是今日却不知为何这样顺畅地将这件小事告状似的讲了出来。
韩二少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嗤笑一声,眼中暖意登时冷了下来。
韩仰伸出食指,顶开锦盒的盖子,就见盒中一截白缎衬底,正中摆着一只色泽均匀的玉镯。那镯子极为清透,通体碧绿无絮无棉,显然是个成色极好的上上品。
他意味不明的又笑了一声,略一思索,将镯子取出,另一手捏过陆容的手腕,毫不避讳地将镯子直接套在了陆容的手上。
陆容近两年来鲜少出门,皮肤白的耀眼,那碧色戴在她手上,像是淡薄水雾间点缀的一抹新绿,惹眼的漂亮。
韩仰的指尖蹭过她的腕骨,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好看。”
陆容竟然也没拒绝,反倒抬起手对着光,细白的手腕招摇地摇了摇,“确实是好看。”
钱大人被晾在一旁,心头那点自家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担忧堪堪压下,此刻却又隐隐冒了出来。
他试图打破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你们……”
韩仰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只是继续问陆容道:“吴府的宴席,你想去吗?”
陆容想了想,很乖地点了点头,“想去。”
钱沐弘再次张口,“我觉得……”
韩仰笑起来,“好,你若想去,那我们便去。”
韩二少拍板定论地做了决定,终于舍得扭头看向钱大人,“嗯?大人怎么还待在这里?是有其他的事要同我讲吗?”
钱沐弘:“……”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本想提醒韩仰,以陆容的身份贸贸然去吴府并不合适;也想提醒陆容,做人不能只看表面,万万不可因为韩仰这小子有个招人的皮囊,她就放低警惕,又准人家戴镯子又跟人家去家宴的。
可眼下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决定好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被彻底无视的钱大人木然地推开了门,“……没什么,钱某先回去了。”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月间,韩仰略施小计,成功围剿了城中一伙儿流窜的盗匪,算是正式坐实了钦差大人的身份。
陆容到韩仰房中走动的频率也愈见提高,钱沐弘撞见过几次,次次都以老父亲般复杂又心痛的眼神盯着她瞧,陆容被钱沐弘看的心里犯怵,眼下她坐在韩仰房中,接过韩仰递来的点心匣子,想到这一茬,便自顾自的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韩仰笑而不答,半晌之后才问道:“说起来钱大人年纪也不算小了,我瞧着他与夫人感情甚好,膝下竟没个子嗣吗?”
陆容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子嗣的事,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提壶将韩仰面前的空茶盏蓄上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和你说件事。”
她从袖袋中掏出张摺叠整齐的纸张,“前几日回了趟家,从父亲的书房里拓印了这封信件。”
韩仰没接,眉头先不赞同地皱了起来,“你回家了?”
陆府自主家两年前失踪后,家中的下人丫鬟们半年内走了七七八八,唯独剩下位老管家带着几个衷心的仆人守着宅邸,还在某个雨夜被人全杀了,且从杀人手法来看,极有可能是蓝巢军所为。
昔日的总督府邸一朝成了凶案发生地,况且陆闻禹生死未卜,蓝巢军也不知是否会再次作案,官府只能调派人手将陆家府邸严密把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