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受什么气。”
“只是听了几句污耳的闲言碎语,当不得什么事儿。”
“你还没用朝食吧。顾冬!还不领着你家大少爷去用饭。”
顾冬心说都辰时了,少爷已经在宫里吃过了。不过他还是道:“少爷,不是说去云潇院那边看看吗?”
顾恪决点点头。
“母亲,儿子在朝廷行得正,坐得直。坐那么高,我也想护着家人,而不是让您在外束手束脚。”
说完,顾恪决离开。
姜敏站在原地,看着他宽厚的背脊。满脸欣慰。“好啊,儿子终归是长大了。”
景明:“夫人,您忘了,少爷他二十六了。”
“二十六怎么了?我儿子厉害着呢。”
春和瞪了景明一样。随后笑着搀扶着姜敏:“那是当然。”
“现在大少爷已经有着落了,二少爷也踏实了。夫人您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是,我可比那什么狗屁的武国公夫人日子好过太多了。”
……
云潇院。
日上三竿。
元阿笙拱着被子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唔,这一觉睡得可真好。”
“是吗?”
“咦?你怎么来了?”元阿笙默默将脑袋缩回被窝,拢了拢,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再坐起来。
“我是你送回来的?”
元阿笙说话慢吞吞的,看着是记不住昨晚的事儿了。
“嗯,我送的。”
“不会被……”
“不会,你安心。”
“好吧。”
“那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顾恪决撩起衣摆在凳子上坐下。见他犯懒的样子,没忍住逗弄。
“我可以不出去吗?”
“不行。”
顾恪决:“为什么?”
“男、男有别。”
*
“男男有别。”
顾恪决面对着房门,双手负立。重复着这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在阿笙的口中听到了。
以阿笙的身份来说,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仔细一想……
“阿笙,你这是耍赖。”
“怎么就耍赖了!”元阿笙一把拉开门,跨步上门槛,居高临下地……不是,与顾恪决视线平齐的对视。
顾恪决眉头舒展,凤眼幽深。像繁茂绮丽的彼岸花,瞧一眼像能吸了神。
元阿笙气势陡然弱了一瞬。他摇晃而迅疾地抓住门框。
顾恪决抬手扶着他腰,拿他没办法。“没耍赖,快下来。”
“哦。”
元阿笙一身杏山岚色胡服。衣身紧窄,将少年人的身姿勾勒得笔挺修长。像春日里山雨的嫩竹,脆得很。
“你惩罚的东西做完了吗?”
“昨天的做完了。”顾恪决松手,握成了拳头藏在宽袖之中。
元阿笙蹙眉。“那岂不是今天的还有。”
“嗯。”
元阿笙连连摇头。他几步下了台阶,舀了一小碗米往后头院子去。
顾恪决头一次来,自然跟着他。
“你还不去做你的事儿?”小池塘边,元阿笙顿步。
平静的水面倒映着男人颀长的身姿。他目似朗星,带着浅浅笑意注视着眼前人。
“不急。”
“你这样不好!熬夜容易加速衰老,伤身!”
元阿笙飞快几步走到围栏边。
已经习惯了的小鸡们听见动静尽数出来。
手中的碗倾斜,米粒儿落在地,弹了一下,随后便入了隐隐能看见红色鸡冠的小公鸡口中。
“咕咕!”它冲着元阿笙叫唤。
“你还挺神气。”
元阿笙将碗倒过来拍了拍灰,转身发现人还在自己后头。
“你还不走?”
小少爷的眼睛是偏圆,乍看是一双纯净无暇的狗狗眼。眼头是顿顿的尖,但睫毛浓密似墨染,拉长了往眼尾勾勒去。又不免妖调了些。
顾恪决凝着这双眼,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我也不老的。”
“没说你老。不过我十九,你多少?”元阿笙将碗顺其自然地往顾恪决身前一递。
顾恪决接住。
熟练得像已经做了千百遍。可明明这也才第一次。
“二十六。”
“年轻着呢。”元阿笙踮脚拍着顾恪决的肩膀,“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顾恪决展颜。“阿笙这么想便好。”
“不是我这么想,是你自己要这么想。”
“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眼光。”
顾恪决只缓和了面色,也没反驳。
元阿笙喂完鸡,照常在栅栏边念叨了几句。什么快快长大啊,多生蛋啊。
听他念叨着,顾恪决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这硕大鸡棚里的小鸡仔。
看他认真的态度,元阿笙觉得跟他昨晚看东西是有得一比。
片刻,顾恪决在心中想完了小少爷能吃到这一批鸡蛋的时间。得明年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