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目色暗了暗。
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僵硬地撇开视线。
他根本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他是来找对方调查警察厅和组织的关联,为什么反而发现对方的行李箱里疑似装着带血的尸体?
怎么可能啊?这家伙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其实那个里面装的是带血的证物、或者是现杀的活禽,或者是打翻的红墨水!对,红墨水,他根本没有闻到血腥味,一定是带血的红墨水,景光又在乱开玩笑骗他。
但是景光以前真的开过这样的玩笑吗?
防水服、鸭舌帽、口罩,还有这个足以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全部都是早有准备。
这简直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凶手齐备的装备。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他都已经好掏出手铐准备逮捕对方。
降谷零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要问很多东西,但嗓子被过度旺盛的情绪卡住,憋了好久,只憋出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黑景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天真幼稚的问题,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用力闭上眼睛。
降谷零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望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上、完全陌生的笑容。
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眼见着景光重新直起腰来,语带笑意地反问道:
“这种事情很难理解吗?”
“这个世界烂透了,从根上就烂透了。我把它连根拔起,有哪里不对吗?”
他的眼睛里带着纯然
的疑惑,仿佛真的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做错。
“行李箱里的这个家伙,先是追杀赤井,然后又试图把松田逮捕入狱,借着自己手里的权力肆意妄为。为什么,我不可以把一模一样的事情还原在他身上?”
承认了。
这家伙直接承认了。
在他还绞尽脑汁替景光开脱的时候,这个家伙直接承认了。
降谷零的心脏骤停。
追杀赤井秀一的人是谁,他并不知道,但把松田冤入狱的是长谷部将一。
行李箱里的人是长谷部将一。
他根本无暇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和那个酒厂有什么关联。
他只是没办法明白,景光明明是警察啊?
明明刚刚调进搜一,明明为了共同的梦想一起卧底那么多年,为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红方的高层全部都和组织勾结在一起,难道是因为这个卧底任务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所认识的景光,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崩溃、转而加入另外一个阵营。他们明明可以一起想办法才对啊!就算再怎么样,他还卧底在组织,为什么会抛下他,一个人去加入另外一个阵营?
降谷零也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
“你不是警察吗!?”
天真的、正义的、充满规劝意义的对话,仿佛在试图拉回一个误入泥潭越陷越深的好友。
只可惜——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黑景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可不是警察啊。”
降谷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什么——”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黑景扬起眉,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坏蛋。坏蛋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坏蛋说,拜托拜托不要杀人了,为什么?”
“不,什么?”
降谷零整个人完全怔住了,茫然地摇着头。
“为什么啊?我们只是两年多没有见面,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平时偶尔遇见也没有出过问题,你很认真地破案,很认真地当一个警察——”
“变成坏蛋需要理由吗?”
诸伏景光皱着眉,面露不解。
“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呢?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童年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眼前的经历,自幼颠沛流离、被丢来丢去四处漂泊的生活,长大后社会的不公、警察系统的腐败、毫无意义的卧底,高层和组织盘根错节、荒唐的牺牲、信任之人的背叛、旧友在眼前被乱枪打死——
随便什么理由我都能编出来,但你真的想听吗?”
“好奇怪啊?为什么做好人不需要理由,但变成坏蛋就一定需要一个理由了?就不能有人天生就是坏种吗?”
熟悉的面容,越来越陌生。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降谷零却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几乎要遮盖一切。长相和外貌全都无懈可击,但这种感觉绝对不对劲。
降谷零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摇头地幅度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