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之前学的柳永的词。”周清晏的声音很好听,比江檀听到过的所有人的声音都好听,“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周清晏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兴许是在这样冷清的夜里听见那样凄切的蝉鸣,难免会叫人伤春悲秋起来吧。
但他又觉得奇怪,他明明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也没那么多情伤怀,怎么现在却变得“矫情”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该冷漠点,他不是诗人,不是歌手,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有情怀,热闹总归是别人的,哪怕身处其中,他也只会觉得冷。
今年的冬天应该会下很大的雪吧,那应该是很美很美的,在一个雪夜里离开,比在一个雨夜里离开实在要好上千万倍。
第25章
人一旦习惯了某一种重复的生活,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离第一次月考已经过了一个月。周清晏来梨城也有两个月了。
十一月的梨城已经彻底进入晚秋时期,街边的树光秃秃的,停着几只乌鸦,正不断扭头向四处张望,草坪里是一片焦黄,清晨出门呼口气都能看到白烟。
两天前梨城刚迎来大降温,周清晏早上起来一看手机,外面已是零下。他从衣柜里翻出他唯一的一件厚棉服,把自己收拾好,吃了一点面包垫肚子,这才把白色的棉服套在校服外面,换了双加厚的鞋子出了门。
路边泛黄的树枝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霜,像是无意间被喷上去白漆,又像是薄薄的雪。太阳很大,在澄澈的天空里燃烧成一团火,但北风比它更激烈些,凌冽的寒意将人的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周清晏戴着耳机,把手插在棉服温暖的口袋里,一波又一波人从他身边走过,穿着厚厚的衣裤,帽子围巾手套也一应俱全,把自己裹成一只只行走在钢筋铁水间的熊。
周清晏不喜欢戴帽子,总觉得帽子会遮挡自己的视线,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再冷的天他也不戴。冷风一阵一阵吹得格外欢快,把他的头发弄得凌乱而干硬。但他没心情去纠结这个,只想能快点到学校,不然再吹下去脸该僵了。
其实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但这种特殊不特殊都是相对概念,只要他不在乎,其他人也不在乎,这个日子也就显得没那么特殊了。
常言道春困秋乏冬打盹,这秋冬之际是打瞌睡的高发期,特别是对于这些天天高强度用脑还睡不了多久的学生来说。
往日里跟热锅里的沸水一样激烈的早读,最近忽然就变了样,像是一锅粘稠冒泡的中药,咕噜咕噜地作响,还冒着阵阵带着哀愁的苦味。
就连一向精神的周清晏都被这闷沉的氛围所影响,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坐在他前面的贺有财直接化身啄米的小鸡,每隔几秒就要低头一下,然后再猛地抬起来,再低下再抬起来,像是不知疲倦的摇摆机器。
就在一整个班都迷愣之际,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嘶吼声猛地从楼道里传来把全班都吓得一激灵。特别是贺有财,他听到声响后,背猛地朝前一缩,差点栽倒在地上。
“都给我站起来,你们父母花这么多钱把你们送到学校里,是让你们过来睡觉的吗?”
浑厚的吼声几乎贯穿了整个楼道,直击每个人的灵魂。虽然被骂的不是自己,但班里的人还是纷纷打起精神,拿着书叽里呱啦念起来。
过了三四分钟,一个戴着大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教棍走了进来。她先是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厉声让靠窗的人把窗户都打开,然后又在教室里巡视了两圈,没收了两把镜子,一本科技杂志和一个魔方,这才从后门离开。
确定她已经下楼以后,教室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议论起来。有消息灵通的说,这是刚从高三调过来的年级主任,管得特别严格,因为和迅哥儿的老师同名,所以大家都管她叫藤野先生。
藤野先生在整个一中是出了名的严格,不管男女,只要是犯了错被她给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批,就算是学校最闹腾最闹的学生都很怕她。
其实她要被调到高二来的消息很早就有了,只是很多人不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她今早来巡早读,很明显是做实了这个消息,班里几个比较皮的,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菜。
换不换年级组长,年级组长是什么样的人对周清晏来说影响不大,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事就发发呆,做数独或者写点奥数。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枯燥,每天做着一样的事,听着一样的歌,没有一点的激情,也没有一点的热血,在梨城的日子就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只有那一丝偶尔的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