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母出来,却见霍岩规规矩矩坐在地下,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缩在茶几与沙发的夹缝里,多少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夏母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满心酸楚苦涩,霍岩这样小心翼翼,一定是寄人篱下看惯别人脸色。
她强忍着平复一下心情,过去放下水果盘,说:“小岩你怎么坐地上,起来坐沙发吧。”
霍岩指了指衣服,“脏。”
夏母心底一涩,忙笑着说:“不脏,你衣服干净着,哪里脏。”
霍岩犹豫了一小会儿,见夏母坚持,就听她的话起来坐在沙发,他坐姿很拘束,手叠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没多占一寸地方。
夏母看出他紧张,也没强迫他放松,把水果盘朝他推了过去,“饿坏了吧,你先吃点东西,过会儿我们一家人出去吃晚饭。”
霍岩很平淡地“嗯”了声。
夏母说:“你慢慢吃,吃完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霍岩点头。
片刻,霍岩吃完一盘水果。
夏母带他上别墅三楼,边走边说:“我和你爸爸住二楼,你房间在三楼,夏夏也住三楼,如果你想要更私密的空间,我明天让人打扫四楼。”
霍岩摇头:“不用,三楼很好。”
“那就好。”
夏母看他似乎不排斥夏予,心下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和丈夫一直很担心两人不合,夏夏被他们宠坏,娇气得很,霍岩这孩子也看着老老实实,不善言辞,怕他们起冲突。
安顿好霍岩,夏母离开房间给酒店打电话,想提前订一个雅间。
霍岩在房间里站了两秒,目光环顾室内,精简雅致的装潢,跟他那间破破烂烂的铁皮房是两个极端。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破洞t桖,很旧的工装裤,兜里还装满螺丝钉和一个工地用的铁扳手。
与这栋豪华别墅格格不入。
霍岩一向不在意这些,不觉得变化有多大,住哪里都一样,只是他去搬砖工地远近的问题。
这里过去好像有点远。
霍岩手机没法查地图,他随身携带了一本A市宣传册,不大,胜在上面有A市的详细地图。
他打开落地玻璃门,走到阳台外,远眺,正好能看见市中心的钟楼,有一定距离。
对照地图看了看,又估算了一下去郊外的路程时间,看来明天他去工地搬砖得早点起床。
霍岩折好地图,视线不经意下瞥,见楼下花园有间玻璃花房,植满了热带绿植,种类繁多,绿意盎然。
绿叶拥簇间有一抹醒目的白,晃过他的视野,快得眨眼而逝,像幻觉般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叶后。
霍岩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好像有人。
楼下的玻璃花房。
夏予给绿植挨个浇水,抬手抹了下额头汗水,看浇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水壶坐在躺椅休息。
抬头,视线透过清亮的玻璃看远处,夕阳西沉,炎夏晚霞如火烧一般在天际舒卷,非常漂亮。
上辈子他还没有这么惬意地欣赏过,稀里糊涂地结束生命,人生又忽然重启,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
就像是他做了一场漫长又无法言喻的梦。
兀自看了一小会儿。
夏予算算时间,父母应该已经接霍岩回家,出去看看吧。
他拎上水壶走出玻璃花房,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倏然跟三楼那张熟悉的俊脸对个正着。
霍岩很惊讶,“夏……夏予。”
夏予短短愣了一瞬,笑着对霍岩挥手打招呼,“嗨。”
他弯着眉眼微微浅笑,唇瓣红红的,日光下那张漂亮脸蛋雪一样白,尤其是那双浅色的琥珀色眼珠,漂亮得不可思议。
霍岩那张黝黑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连他嘴里的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夏予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夏予没开口回答,室内传出夏母的声音,紧接着她也出现在阳台。
一见夏予什么防晒措施也不做,焦急又担忧道:“夏夏,你怎么跑去花房,那里多晒,快进来。”
夏母说完,转身匆匆下楼。
霍岩低头看花园的夏予,再想夏母称呼的那句“夏夏”。
夏夏就是……夏予?
夏予见霍岩傻愣愣地看自己,似乎在想什么,也没多在意,他指了指旁边的小门,做了个噤声动作。
他说:“嘘,等下你千万别告诉妈妈,我在这边。”
未等霍岩回应,夏予拎着水壶飞快钻进小门,脚步声哒哒哒地远去,一看就很熟练。
没两分钟,夏母到花园,她左右找都找不到夏予,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夏母不由问霍岩。
霍岩嘴巴闭得严严实实,摇头表示不知道,但他实在不会撒谎,表情和动作都非常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