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撑着命说:“我这一生,除了没有守信,对不起荒岛上那位朋友外,也没有其他后悔的。可能你无法理解,哥哥,我真的很爱他,有时候看着剑之初的脸,还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但是此生都不会相见了。他做他千秋万代的雅狄王,我就只能慢慢凋零了。”
渐渐声不可闻,眼中的神采也慢慢消失了。
师尹呆呆地坐了片刻,终于伏床大哭道:“即鹿,是我害了你,是我杀了你啊!”
流光走上前去,用手拂过即鹿的眉眼,想抚平那些连死亡都带不去的纹路,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听到了,即鹿。我不怪你了,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怪你的。”
佳人已逝,只希望隔着一道回忆,即鹿也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对此释怀的心情。
第20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接着就像是整个人猛然……
接着就像是整个人猛然间掉了个个儿,又回到了原先妖应的院落里。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连一向毒舌的妖应也没有出言讽刺。
殢无伤低着头,看着手中摩挲多年的沸雪石已经化为齑粉,越想握越握不住,淅淅沥沥从指缝间漏出,掉在地面上,风一吹就散了。
妖应握住他的手,以一种对于她来说罕见的温柔神态。
流光觉得这是因为,连她这第三个人也能看出,殢无伤此刻是很想流泪的。
流光走开的时候,心想:殢无伤的过去是即鹿,现在和将来是妖应。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过去,已经和师尹产生联系了。只是过去不是好过去,联系也不是好联系。她那日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师尹倒是借着沸雪石的机缘说了。难道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洗脱不守信用的嫌疑吗?或者是为了表明:你看,多年前我无意中差点杀了你,快离我远一些吧?
难道现在还不够遥远吗?恐怕只有一直一直往后退,回到荒岛上才算是遥远吧?但是荒岛已经是回不去的了。
流光心想:第二天就向妖应致谢然后辞行好了,而后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倒也清爽。
没想到第二日,妖应竟然不在。这下流光犯了难,只希望她不要太久不回来,不过只好在原处等她。
没想到这一等,竟等来一位不速之客——撒手慈悲。
当他推开门走进来时,红光一闪,流光的无刃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他侧过脸,手都没有挪动,竟是毫无反抗的样子,这也让流光明白不是自己身手变矫健了,是对方根本没想着防御。
自动送上门来,这倒让她觉得生气之余还有些惊奇:“你就不担心下我这一刀挥下去吗?”
“上次那药,不是师尹叫我下的。”他倒是开门见山,“事先他并不知情的。”
“撒手慈悲,我们虽然相处不久,但也知道你是师尹的左右手。”流光换了只手,想显出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上赶着装什么英雄啊。”
“我不知道师尹为何要替我承认。”撒手慈悲扭过头,似乎是自己也想不明白,丝毫不惧刀在颈上,“但是……我后悔了,我不该那样做,更不该让师尹替我背锅!”
如果别人并不怕死,拿刀朝着他又有什么意义呢?流光把刀移开了,但是并没有完全放下,问他道:“那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你自己想杀我呢?”
“……”
撒手慈悲沉默了。
流光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杀意来的莫名,去的无影。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是你来替师尹洗刷罪名,还是自己替人背锅来了。”
语气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苦涩。
撒手慈悲想起那日流光愤然离开后,师尹也是苦笑着说:“这样也好,留在我身边,总是没有好下场。”
之后便更加全力投入明峦布局筹谋,这次去和古武族的先知六昧童子一起去围剿无明法业大军,连自己也没有带在身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想定是自己擅作主张惹师尹生气了,是他做错事情了。
想到这里,撒手慈悲摆出引头就戮的样子,生硬地说:“我这次来,要说的只有这些。若是你想报仇,要杀要剐今日随你处置。”
没想到流光却收回了刀,退后了一步,道:“你走吧!我并无杀人的喜好。这件事无论因何而起,我只知道一点,离你们远远的,只会更安全。”
撒手慈悲呆了半晌午,看她并确无动手的意思,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也就转身走了。
留下流光一人在屋里走来踱去,烦躁非常。她非常不喜欢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不喜欢这种明明可以死心但是突然又可能死灰复燃的感觉。
她决定不再等妖应回来,就翻了许久找出纸笔,留下一封便信后逃了似的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