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红的眼睛慌乱错开,“什么他们?”
“魏之宁。”
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掌心下的身体禁不住一僵,被迫重新对上白礼生幽深的目光,露出泫然欲涕的表情:“你知道的……”
扣住后颈的手掌骤然松开,白礼生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行,你不说算了。”
魏之宁心口一紧,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扑上去两条胳膊牢牢箍住对方的腰,极度的恐慌下声音都在哽咽:“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你能不能别问了……”
白礼生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魏之宁在固执什么,其实早在他去柏林的次年,白岑受邀参加那届的柏林电影节,父子俩关系破冰,约着见了一次面,彼此开诚布公。
白岑坦白了自己曾私下找过魏之宁的事,当时得知真相的白礼生已经没那么愤怒,更多的,是对曾经的爱人向他隐瞒事实的费解和失望。
一次来自长辈的威胁就可以让对方毫不留恋地放弃掉这份感情,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随时被外来的任何阻力击垮吗?
这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爱情,不是他想要的。
白礼生捏住对方的下巴,大拇指捻去从睫毛上抖落下来的泪珠,异常平静地问:“我爸没找你说过什么吗?”
魏之宁浑身一震,瞬间就懂了。
“你已经知道了?”
“我该知道吗?”白礼生松开他,面无表情,锋利的眼神迫人:“你刻意隐瞒的事,我是不是不应该提?”
“不是!”魏之宁一急,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气和盘托出,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我只是怕,怕你和你爸的关系会因此闹僵!”
“你怕什么?出了事我们一起解决,可你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一向言简意赅的白礼生少有的咄咄逼人:“却只会自作主张地选择最愚蠢的方式去处理问题,现在又觉得很委屈?你委屈什么?”
魏之宁脑袋嗡嗡的,他本来就不擅长跟白礼生吵架,对方缜密的思维跟迫人的气势能把他压得死死的,之前吵不过的时候还能撒娇,现在哪里还有撒娇的资本。
他狠狠地用手背揩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想把哭腔压下去:“我没委屈。”
他这样说着,却挡不住堵在胸口一个劲儿往上翻的酸楚,眼泪越擦越汹涌,怎么都流不够似的。
“我哪敢儿委屈啊……”他颤抖着声音,到最后几乎不成调子,后退半步脱力般地弯腰蹲下,瘦削的脊背紧绷着,弓成一个无助的弧度:“我早就知道错了,可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礼生定定地看着缩在地上的一小团身影,思绪突然不受控制地飘远,想起一件过去的事。
也是他刚去柏林的第二年,某天突然收到李裴然发来的一封紧急邮件,说魏之宁最近的情况不太好,被诊断出有中度抑郁症,并且不是很配合治疗。
为了增加说服力,邮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凌乱的片场休息室,那个人蜷缩在一张躺椅上休息,一整个瘦到脱形,若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躺椅上仅仅只是放了张毯子。
那天是白礼生自打来到柏林后,除了倒时差的那段时间外,第一次彻夜无眠。
次日一大早,他急冲冲地驱车赶赴机场,在路上却突然冷静下来,把车停在路边,给李裴然打了个电话。
“找靠谱的医生,再给他添一个生活助理,要24小时看护,并且监督他按时吃药,时刻注意他的状态。”
“你不回来看看他?”
“……我帮不了他。”
挂断电话,白礼生维持着手握方向盘的僵硬姿势,久久回不了神,直到警察拍打车门把他唤醒,降下挡风玻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他又怎会不知魏之宁抑郁症的由来是什么,可纵使如此,他回去又能如何?以此换来的复合不是魏之宁想要的,他本人更不会这么做,问题的根源始终得不到解决,就有重蹈覆辙的那一天。
处理沉疴烂疾就是需要把腐肉挖出来彻底剔除,过程是痛的,但只有咬着牙坚持走完这一步,才得以获得新生。
魏之宁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任由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嘴上说着不委屈,又怎么可能不委屈?
做错事的孩子难道就不配再获得拥抱了吗?
他一次又一次的认错和示弱,换不来曾经爱人一丝一毫的原谅,他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他?
心脏揪成一团,疼得他浑身战栗,连带着视线模糊成一片,逼在嗓子眼里的呜咽压不住,最后彻底变成了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