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宁已经对此人的脾性见怪不怪,应付道:“看邻居不顺眼,打了一架。”
谢璟的目光又在他身上逡巡一轮,总结:“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脾气还挺暴。”
魏之宁好脾气道:“承让承让。”
“啧。”谢璟扒了口饭,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所以你家真住那边儿?”
“啊?”魏之宁夹菜的手顿住,回答他:“哦,不过最近正要搬家。”
“搬去哪儿?”
魏之宁看他一眼,对方的表情仿佛丝毫意识不到自己问得过于冒犯,干巴巴地回了句:“公司安排的公寓。”
“那挺不错。”
一来一回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谢璟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的饭,丝毫不觉得冷场。
小食堂人不多,来来回回都是剧组那几张脸,跟他们隔了条过道的餐桌旁坐着严飞方慎知还有制片人,不知是三人刻意不避讳还是怎的,魏之宁似乎听见他们在聊盛心月。
其实说他们不准确,是制片人起了个头,严飞随口接了句,制片人回他话,最后二人同时看向方慎知的脸色,又齐齐闭了嘴。
制片人叹口气说:“心月昨晚去了个饭局,人喝大了,一大早她经纪人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说要请两天假,你说我能怎么样?”
严飞接茬,语气不太好:“谁的饭局?”
制片人话里有话:“她老师呗,还能有谁?”
声音戛然而止,魏之宁收回注意力,抬头看见谢璟也是一副吃瓜表情。
生怕他又语出惊人,魏之宁皱眉朝他摇了摇头,谢璟乐了,耸了下肩轻声说:“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吃罢午饭,魏之宁借口去洗手间把谢璟丢下,从另一边电梯坐上去后往会议室走,半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白礼生打来的。
他眸光微微闪动,四下搜寻一番,转身朝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走去。
推开门,却迎面撞上了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正临窗远眺的方慎知。
魏之宁连忙说了声抱歉,刚要退出去,就见方慎知扭头把烟摁灭在墙角的垃圾桶上,转过身语气平和地说:“接电话是吧,你来吧,我走了。”
魏之宁一愣,连着说了两声不好意思,方慎知笑了笑,把他让进来,挥挥手闪身消失在门后,顺手还帮他把门带上了。
魏之宁立在刚刚方慎知的位置,盯着屏幕上白老师三个字,又迟疑了数秒才接起电话。
“喂,白老师?”
“宁宁,”白礼生一上来就抛下个重磅炸弹:“你昨晚见到我爸了?”
魏之宁心口一紧,半晌,涩涩地回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白礼生听不出情绪道:“我要是不问,你又要一直瞒着?”
魏之宁用沉默代替回答。
白礼生叹气,声音有些疲惫:“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魏之宁盯着窗台缝隙里一只飞蛾的尸体,它收拢了翅膀,死得很安详。
“没说什么。”
白礼生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所以昨晚也并不是跟邻居起冲突,你是去见了你的那位父亲陈德林,对吗?”
魏之宁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抠住掌心,他深呼吸一口气,声音缥缈到失真:“你都知道?”
白礼生不想隐瞒:“嗯。”
魏之宁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说:“你好厉害。”
白礼生理解他的心情,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不会好,况且还是这样难以启齿的事。
“对不起。”他向他道歉,为自己失礼且冒犯的行为,却并不后悔。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白老师。”魏之宁突然反倒淡定了许多,戏谑道:“你也很吃惊吧,我这样的身世,稍作加工都可以上晚间八点档了,哈哈。”
面对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轻松和调侃,白礼生沉默下来,他内心无疑是心疼的,他在斟酌词句,要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稍微好受一些。
“宁宁。”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低徊沉静,带着安抚人心的神奇效果,认真地说:“这一切本不该你一个人承受,谢谢你能坚持下来,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魏之宁呼吸一窒,横亘在他前半生经久不息的痛苦与酸楚细密如针扎,搅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摧古拉朽般地顷刻间占据了五脏六腑。
他好似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捱过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话,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试图让他认清现实,告诉他这就是命,没有人会觉得这一切本就不该由他来承受。
“白老师……”他把手机屏幕摁着贴近在嘴边,一呼一吸都能透过电流传递到对方耳朵里去:“谢谢你。”
看似轻如鸿毛的一句话,在魏之宁心里却称得上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