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玉的爹——大概是一个比楚陈庭还要标准的商人,年纪已然有些大了,头发也白了,可每一条褶子里都装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他对江照玉吹胡子瞪眼的,勒令自己这叛逆又不成器的儿子好好对待这场宴会。
“你看那个,东珠市刘氏集团,刘明的小儿子刘寄海,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前几年也不着调,人今年收心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江父江盛对着会场里另外一角上的那个看起来十分得体的青年,教育自己的儿子,“你年纪也这么大了,真当自己还是什么十几岁的小伙子,搞离家出走那一套,哼,老头子我告诉你,但凡你没跑出国,你翻不出你老子的手掌心!”
江照玉夺手机未果,听老头子这么训他,一腔委屈憋闷就又上心头,想也不想地回道:“刘明也没给他儿子添个吃奶的小弟弟吧。谢谢提醒了,下次我就出国去。”
“怎么跟你爹说话!”江盛话音一沉。
江照玉偏就不服他爹这一套,撅着脖子跟他爹作对:“撵我出来的可是您自己,怎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封行远自然不知道这边江照玉正和他爸在人家宴会上克制着引发更大争执的冲动,他连打几个电话,江照玉那边都是忙音,于是放弃了从江照玉那里问情况的想法,匆匆把房间翻过几遍,又跑去调楼层监控。
监控显示阮裕在上午十点十三分出了门,走小区正门出去了,没有再回来。
封行远注意到他穿的那身衣服,没有他后来买给他的任何一件,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阮裕身上穿的那件白外套,配棒球帽,还有那副路边摊十块钱能买两副的劣质塑料墨镜。
封行远看着监控里阮裕走远的身影,感觉到有什么正顺着这段影像被慢慢抽离,他一颗心凉了下去。
这么冷的天气,阮裕手机没带,连厚一点的外套也没有穿,就那样走出去……
封行远霍然觉得心脏崩塌了一角。
明知已经过去了一天,再顺着阮裕的留在监控里的轨迹去找他已经如大海捞针了,可是封行远还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夜色里,沿着阮裕消失的方向边走边找,连同那些猫会喜欢的角落他也去看,甚至垃圾堆里有猫他都毫不避讳地去翻。
找着找着封行远迎面撞上了个人,他定睛一看,是那个一头粉毛的混混张富。再回身看看身边,不知不觉已经有好几个张富的小弟悄无声息地把他围住了。
张富曾经挨过封行远一拳头,当时迫于阮裕的压力而没有当场发作,好不容易让他逮着这么个机会,打人很凶的阮裕不在封行远身边,天色这么晚了这人又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往这巷子里跑,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封行远没空跟张富纠缠,张富却非要来纠缠他。
巷子里剑拔弩张,怒火隐约在劈啪作响地燃烧着。而这个点,外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就算是有人注意到了巷子里的异常,也没有人敢上来管这闲事。
打架对封行远来说已经是很陌生很陌生的事,少年时他也不是没跟来找他麻烦的小混混打起来过,甚至跟他爸他也打过。
他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也不推崇打架解决问题的方式,一个弄不好就是违法犯纪,读书的时候要被学校处理,出社会了要被治安拘留。
但他其实不算什么好人,真的被逼到要动手的地步,他虽然没阮裕那么狠,但也绝对足够豁得出去了。
毕竟他的生命在他自己看来无聊又冗长,他没什么很在乎的东西,他留不住任何人,换个方向来看,也没有任何人留得住他。
不过他虽然不像看起来那么不能打,但到底也搞不过张富那一堆子人,人家人多,他被按在地上,张富就拍拍手上的尘土,把自己唇边的一点血迹擦干净了,才蹲下去,用手把封行远的脸掰过来就着灯光看这张脸上的痕迹。
“加上那天,你一共打了我三拳,我也打了你三拳。扯平了。”张富说。
封行远:“……”扯平你大爷。
这逻辑颇为诡异,看似不讲道理好像又讲了些道理的张富在自我认为和封行远扯平之后,就让手底下的人把封行远放了。
他双手插兜,以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说:“昨天晚上在那边巷子里的也是你们是吧?”
封行远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这混混难道昨天也看见了?!
“以后别去了,那儿最近不干净,闹鬼。”张富好意提醒。
封行远闻言提着的一口气吐出去了又没完全吐出去:“你说什么?闹什么东西?”
“闹鬼,听不懂人话吗?我有个兄弟前几天大半夜在那儿看到个女的背影,喝高了嘛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看见个女的就走不动了开始犯贱,上前去拍了拍人家的背,转过来一张脸是血肉模糊。那怂包吓得屁滚尿流回去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找了个高人看了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