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远撑着醉意把酒瓶子挪到了一起,然后把说着说着就悲伤得手舞足蹈的江照玉抬上沙发。
“你喝多了。”
“我没,还能喝。”江照玉执意还要喝酒,嘴巴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你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但她怎么就什么都没留下呢?”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封行远心底挥之不去的担忧。
“怎么就什么都没留下……”
阮裕也是,像个梦一样,出现了,又消失了,封行远甚至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他。
“对,我要去找他!”封行远也醉得有点厉害,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想道,“我要去麦子山!”
不过显然,两个没有聊到一块去的醉鬼,连房间门都出不去。
封行远一起来就天旋地转。
这混乱的一夜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封行远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是后来听物业说,这晚上从监控里看到他跟江照玉两个,一个出门摔了一跤倒在电梯前,另一个拖着他的脚把人拽回去;不一会儿另一个又出来,在门槛就拌住了,摔在门口,又被拽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物业监控室都注意到异常,怕出什么事,跑来门口确认了情况才算放下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封行远躺在阮裕的那间屋子里,趴在地上睡了一宿,睡相十分不美好。
另一边,倒在沙发上的江照玉也没优雅到哪去。
借着酒劲胡闹了一场,封行远终于找到了个自己可以做的事——他要回麦子山去。
没有工作一身轻,封行远当即安排了自己的行程。
封行远住在了之前那家民宿,老丁那一伙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再次进山,封行远拒绝了谢向导的好意,执意带着一点不太专业的装备一个人下洞去。然而那洞穴实在太大,他第一次去,没能走到地图上整个洞穴的三分之一。
他折返回来,准备第二次下洞时,张叔叔又来找他了。
这一次,他们聊得稍微久一点。张叔关切地问了封行远很多生活近况,谈及过往时光,说到失去父亲的庇佑后封行远一个人所做的种种,头发已经有点白的张叔擦了擦眼泪:“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封行远以为张叔是客套地说的没有当时找过来照顾自己,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谢谢您这么多年还记挂着晚辈。”
“那盘碟你看了吗?”抹着泪走的时候,张叔问。
封行远早就把碟子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是没看,他只好打了马虎眼,含糊地将这个问题混了过去。
又过了两天,张叔叔去了趟市里。
方家的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当年方天赐和一群朋友飙车,把吴家的车掀下山崖后,当时刚好有一辆大货车经过,开货车的司机被高价收买,替那几个人顶了罪。
那个人……正是张叔叔。
这起案件当初被认定为疲劳驾驶引发的安全事故,张叔进去了,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现在,方家墙倒众人推,张叔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他坦诚了自己当年是见钱眼开。
“……你爹当时也在现场,那天下雨,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不过他确实看见了。他以为我受了委屈被冤枉了,硬是没有改自己的说辞,坚持声称是一群跑车把那辆车撞下去的,而我只是开着大车路过……我接了那笔钱,它对我家来说太重要了,我就没有说出真相。最后你爹因为伪证,加上被那些人运作,也被判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这件事,但从来也不敢说出真相。对不起,小远,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
那盘碟子中,夹层里的那张纸上,张叔叔这样写着。
封行远在麦子山边的民宿里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了很久。
后来,封行远不知道自己去过那洞里多少次了,他逛完了整个洞穴,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里面没有人,没有猫,除了洞穴深处的蝙蝠,连小动物的骸骨都没有。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一个人在麦子山等着那个不确定的消息。
他活得像一颗孤独的星星,在麦子山这个地方,他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不怎么和人交流,除了在山上待着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只偶尔还看看方氏的消息和陆云山传来的消息。
好消息是,经过了漫长的流程,方氏终于彻底翻不了身了,方天赐上诉失败,终于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方氏其他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手上不干净的也都没有逃过去。
陆云山这小子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投资,让三万岌岌可危地运营下去了。而阮裕依然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