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李光地沉吟了下,大步走到齐佑身边见礼。
齐佑笑着颔首还礼,手微抬,将李光地想说的话拦了回去,“李大人只管看着。”
马齐眼观八方,耳听八路,不断朝李光地齐佑那边看。他听到直郡王还在不断吼,心一横,对李振裕说道:“李尚书,劳烦你带着人去帮着清点入帐吧。”
李振裕飞快朝齐佑这边看了眼,招呼着户部侍郎,笔试帖等人奔了上前,帮着将板车往户部推。
户部这边一动作,好些其他部原本在观望的官员,跟着前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九阿哥带来的随从车夫,见他们都是堂堂六部官员,到底有所忌惮不敢真还击。
再者,他们的人太少,还击也不是对手。
直郡王将匣子塞给了李振裕,一把抓住想要溜走的九阿哥,皮笑肉不笑说道:“老九,你想要去哪里,户部那边还没有清点好呢。虽说就这么几个钱,远远不够你的欠债,可你也要在当场看着,国库的钱,哪能出差错!”
九阿哥气得脸色铁青,盯着义正言辞的直郡王,愤怒地道:“我又没欠你的,关你什么事!”
直郡王见九阿哥还在嚣张,火气嗖地窜上头,不由分说扯着他就往户部拖:“你欠的可是大清的钱,你不还就是大清的蠹虫!”
两人扭打吵闹着,从齐佑与李光地面前而过。
李光地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望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天,说道:“好似要下雨了,王爷,请去吏部避一避雨吧。”
齐佑笑道:“好啊,我反正也要等着户部清点九弟还来的钱。”
李光地勉强笑了笑,侧身让过齐佑,一起去了吏部值房。
随从奉上茶,李光地挥手斥退,看向窗外,喃喃说道:“这天变得可真快。”
齐佑笑笑没有说话,在椅子里坐下来,端起茶杯吃了两口。
李光地犹疑了片刻,终是说道:“先前王爷让我只管看着,我看到了。只恕我实在愚蠢,没看透,更未曾看懂。莫非王爷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齐佑抬眼看向李光地,坦白说道:“预料到了,又没预料到。”
直郡王先前问的那些话,齐佑没撒一句谎。
关于那些传言,也全部为真。齐佑有催人还钱,有与人聊家常,有问过会馆里商户的盐价钱。
他就是要将水搅乱,搅浑,搅得他们心神不宁。
乱了之后,就可以快刀斩乱麻。
齐佑压根没想过要讲两淮盐务从头查到尾,一笔烂了多年的账,根本无处可查。
只要抓住源头,彻底解决问题即可。
齐佑也没有对李光地说谎,他早就预料到九阿哥他们一系,不会只凭着他一句话,就双手奉上银子。
既然齐佑去要钱了,九阿哥总得装模作样还一些。要还钱,他绝对不会悄无声息还了,会如宜妃那样,去康熙面前哭诉委屈。
九阿哥他们知道,康熙才是他们最后的靠山。
但他们不知道,“盐”字一出,康熙始终沉默,未出面阻止齐佑,这个靠山就不存在了。
康熙可以允许亲信贪污,卖官鬻爵,欺压百姓。如曹家欠了上百万两的盐税,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九阿哥他们将手伸到盐务上面去,曹家管着两淮,中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才是康熙最为忌讳与忌惮的事情。
涉及到江山社稷与无上权势,康熙不会轻易放过,亲儿子一样如此。
太子与直郡王两系,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齐佑没料到九阿哥敲锣打鼓来还钱,恰好遇到了直郡王在这里。其实哪怕没遇到,他与太子也应当会暗中出手了。
李光地捧着茶碗,感慨地道:“自古户部国库乃是重中之重,王爷辛苦了。皇上只怕知晓了此事,要传王爷去问话。我斗胆多说一句,眼下正在科考,着实不适合闹大啊。”
科举刚进行两天,考生们还关在贡院考试。齐佑手指敲打着案几,垂眸没有做声。过了片刻,突然说道:“不知今年两淮,会考中几人。”
李光地楞在了那里,齐佑朝他笑笑,继续说道:“还有江西。”
江西巡抚噶礼,贪婪无度,百姓苦不堪言。他被罢过一次官,很快就复起,重新回了任上。
齐佑脸色淡下来,肃然说道:“李大人,这次科举考完之后,希望你与张先生仔细监督阅卷。百姓被刮过一次又一次,总有一天,会被刮得血肉横飞,灰飞烟灭。”
大学士兼管礼部尚书张英负责今年的科考,他当年曾教过齐佑,故他以先生相称。
李光地想到张英以身体年迈,多次向康熙请求致仕,沉吟了下,说道:“张大人身子不好,不如这样,届时王爷若有空,可以前来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