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一顿,齐佑看着扬丹,真诚地说道:“扬丹,你脑子很好,平时上课时专心一些,就能把功课学好。学唱戏比上学读书还要辛苦,你都不怕唱戏那份辛苦,读书自然不在话下。你瞧我,功课好的话,会有很多方便哦。”
扬丹神色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着齐佑,激动地说道:“对啊,大哥读书一般,若是我成了家里读书第一人,阿玛还不得去烧高香,把我供起来。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努力读书!”
齐佑见把扬丹卷了起来,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同时,又无边寂寞。
长大成人,扬丹还是唱不了戏。而齐佑自己,虽不如简亲王说的那样没用,比起兄弟们,他比他们要多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他不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因为,他需要他们的支持。
齐佑从来没想过,只做亲王闲王。
转瞬间进了五月,夏日蝉鸣,繁花似锦。
六阿哥没能走出他的小院,长眠不醒。
扬丹不小心病了,请假在家养病。这一去,他再也没能回到乾清宫西偏殿,在七月流火时,不幸夭折。
七月的天变化无常,转瞬间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珠倾斜而下。
齐佑坐在校场的廊檐下,望着眼前天与地几乎连成一片的雨幕,与扬丹的那场细语交谈,好似还在眼前。
扬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齐佑掏出荷包里的竹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竹哨清脆的声音,被风雨掩盖住,消失在了天际。
第十四章
六阿哥没了,康熙很伤心,但他每天要面对天下大事,没那么多功夫悲伤。
扬丹没了,齐佑消沉了下来,平时他埋头苦学,周围的人没察觉到他的情绪。
倒是南怀仁心细,见他不对劲,特意跟康熙告了假,趁着雨后阴天凉爽,带他去了观象台。
南怀仁是比利时人,来大清几十年,最早在陕西传教,能说带着明显的陕西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汉话。
他上了年纪,上台阶时要撑着旁边的扶手,走几步就得歇一歇,依然汗流浃背。
齐佑见状要上前搀扶,南怀仁忙摇手避开了,说道:“我自己能行。”
齐佑笑了笑,让到了一旁。他明白南怀仁的想法,被人搀扶着上去,说明真老了,他还不服老。
“七阿哥,你为何不开心?是因为你的兄弟离开的原因吗?”南怀仁慢悠悠走着,侧头看向齐佑关心问道。
齐佑挤出一丝笑,勉强说道:“都有吧,我的同窗好友也去世了。”
南怀仁怔住,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神色充满了同情,说道:“那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怪不得你最近很失落。别伤心,他们是去见了上帝,会在天堂过得很幸福。”
齐佑说道:“先生,我没见过天堂,只看过人间,我希望他们能在人间好生活着。”
南怀仁愣了下,哈哈笑起来,摇摇头没说话,转身继续往上面爬去。
到了观象台上,南怀仁靠在栏杆上喘息,指着眼前的各种仪器设置,自豪地说道:“这些大多数都是我亲自参与建造设计,等我以后死了,他们仍然立在这里。我的灵魂,永远留于人世间。”
齐佑走过去,仰望着巨大的铜制简仪,浑仪,抚摸着圭表,漏壶,心潮澎湃。
后世的时候,有好些小件的仪器曾被列强抢走。太重没能搬动的,还留有被损坏的痕迹,与此时看到的完全不同。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不过齐佑念着南怀仁的身份,将那些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南怀仁走过来,笑着问道:“你认为神奇吗?”
齐佑笑着点头,夸赞道:“神奇,先生太厉害了。”
南怀仁微微一笑,“七阿哥,你看斗转星移,日月变幻,我们不应当只沉溺于不快乐的事情。逝去的人,会永远留在我们心中,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继续活下去。”
齐佑摸着微凉的铜面,说道:“多谢先生开导。先生,我怀念他们,也想了好些其他的问题,比如,他们本不应该这么小就离开。”
南怀仁干脆靠着滴漏坐下来,好奇地问道:“你想了哪些问题,可否与我一起分享?”
齐佑跟着坐在了南怀仁身边,抱着双腿,下巴在膝盖上点来点去,落寞地说道:“为何他们的病会治不好?明明我们都可以观天象了,依旧连简单的疾病都束手无策。我觉着不应该只看着他们离开,哭一场,怀念几天几年就算情深意重。我不想他们白死,应当找出他们生病的原因,找到对症的药,然后治好他们。”
六阿哥齐佑不清楚,但扬丹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点小病,因为医疗条件太落后,硬生生折腾成了大病,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