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铜骂:“怎么比我们还黑?”
阿森说:“没看到写的是深夜聚餐,不是深夜聚赌吗?”
阿铜说:“交钱吗?”
阿森说:“交吧。”
阿铜说:“这个阿兰,欺负到我们头上,我找人收拾她!”
阿森说:“晚了,翅膀已经硬了,她是副村长,你去收拾她,我们会被连根拔起。”
卫生费到了账,阿兰请人印小册子,第1页讲卫生,剩下29页,讲赌博导致家破人亡,以及组织聚赌坐牢案例,图文并茂,分发到各家各户。
她以村委名义,花了几百块,特别雇了阿铜的婶婶,负责每月清理流动赌场的垃圾。
理由是,当婶婶的,肯定知道侄子每晚在哪吃夜宵。
村民们见识了兰兰副村长的手段,安静了,阿兰比他们想象的吓人。
端午节,言兰换了一身藕色中衣袍、孔府花鸟裙,在院子里挂红的绿的灯笼,她坐在竹床上,哼着歌,观察自己用凤仙花敷的指甲。
李修知道言兰的所作所为,也不意外,凭栏听她哼的歌很有趣,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副村长,正义的副村长,收拾害虫,收拾,收拾。
李修下楼来,说:“兰兰,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小南沟划船吗?”
小南沟是茶坡村的一处芦苇荡,岸边柳树老,河里水鸟多。
言兰说好呀,穿袜子穿鞋,下了竹床。
山路上,李修开车,言兰絮叨:“绣花的东西都蛮贵,阿修你知道我请人绣裙子,花了多少钱吗?”
他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阿兰微笑,说:“我用卖花生的钱请人绣的,市面上卖的,不是印染的,就是机绣的,没有手工绣的好,这是小莲花,这是小石榴。”
她玩自己的裙子,又是天真烂漫小姑娘了。
小南沟,河水清澈,绵延几公里的芦苇荡,随风萧萧,天色与水波,染着夕阳的红晕余晖。
阿修和阿兰,两个人划着小船,慢慢看这风景。
偶尔水鸟被惊动,隔着芦苇窸窸窣窣。
傍晚的风轻快,阿兰慢慢唱起歌来,调子长长。
她唱道:“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山歌好比春江水,我俩结交订百年。”
李修头一回听阿兰认真唱,字正腔圆,像一只百灵。
芦苇苍苍,杨柳依依,他跟着愉快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我现在是写一千字,要三个小时,很充实呀。
人活着要有一点爱好。
第19章
阿兰折了雪白桐花的季节,忽然转让筷子厂,很快找到了同镇一个买家,机械设备都是打折的。
她变了现,如此而已,像抖空竹的人,抛高了,接住了。
她也不再承包荒废的梯田种花生,也不卖花木、米粉、柴禾了。
除了竹林还在打理,她罢黜了大部分的务工务农生计。
这一天,阿兰忽然对阿修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心血来潮的阿修在那调制画画颜料,说:“什么秘密?”
阿兰说:“前几年夜里,我把师傅的骨灰盒从公墓里偷偷挖了出来,悄悄带回来,埋在竹林里,就是你平时蹲着打电话的那个石头下面。”
阿修傻眼了。
阿兰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师傅是不介意的,他没有托梦给你吧?”
他停顿了片刻,说:“没有。”
晚上,李修想跟阿兰谈一谈,逝者安息之类,走到她房间外,看见阿兰趴在梳妆台那里。
他唤了一声兰兰,她扭过头去,不看他,镜子里却已经有泪痕。
李修想了想,阿兰师傅的忌日,约是这几天。
言兰说:“你找我干嘛?”
李修说:“我想你不会打扰你师傅的安息,更不会偷偷跑去挖骨灰盒,你只是心里想那么做。”
言兰说:“那不一定,要不你挖开竹林那个石头看看?”
他温柔地说:“我给你画了一柄扇子。”
阿修走过来,将一柄扇子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摸摸她的头,然后走了。
阿兰缓缓打开那柄扇子,是一柄孔府花鸟扇,纹样配色,和孔府花鸟裙一样,有山石、小桥流水、牡丹、石榴花、菊花、睡莲、荷花、蜀葵、牵牛花、竹子、梅花、蝴蝶、翠鸟、燕子、鸾凤,每一款都栩栩如生,清丽素雅,和绣裙正好作配。
入夏,阿修要下山一趟,回公司考核查账之类,做东家的,总不能长久不见踪影。
阿兰没什么可送他的,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最后送他到茶坡村社树下,看他开车走了。
她又在树下点燃了松脂灯,双手合十拜了拜。
这天,阿兰独自在家,阿森和阿铜上了门,两个人也蛮有意思,说要减免卫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