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行人一直走到江边。泯江是越国最大的河流,从东至西,将整个国家分作南北两方。江水滔滔不绝,一浪浪冲刷着两岸,又长啸着退去,溅起千千万万的破碎琼珠,满目缭乱。
“我们就要过江了。”弟子去筹备船只,沈乾夕也准备向容疏华告辞,“等你我忙过这阵子,再找机会见面吧。”
“就这样?”容疏华拧紧眉头,却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什么就这样?”沈乾夕果然没听懂。
“就一句话,你就要把我赶走?”容疏华嘴唇一扁,做出委屈状,“你既不设宴,也不给我饯别礼,我不走。”
“别闹。”沈乾夕哭笑不得地看着容疏华,“是你说有急事,要赶紧回去,我就在这目送你,你快走吧,省得误了正事,还要赖在我头上。”
“嗯……”容疏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你如此草率,我改主意了,我要和你一起过江。”
“你,究竟是谁草率?”沈乾夕干脆直接拉过容疏华,把他往泯江下游推,“你催促我一路,怎么这时候,又不着急了?”
“哎呀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推我。”容疏华被沈乾夕推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嚷嚷,一边向下游走了十几丈远。离开众人,容疏华忽然停住脚,脸上玩闹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
“乾夕,我和你一起过江。”他的语气,也变得沉稳而郑重。
“怎么了?”沈乾夕停下脚步。
“我不放心。你的人大多先行一步,回去织凤楼了,凌恒和菀青也不能立即来接你。如果我走了,你身边剩不下几个人,武功也都不行,万一……万一遇上什么,我怕你有危险。”容疏华忧虑重重地开口。
沈乾夕一怔,随即笑了:“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担心我,怎么,你武功很好?能够保护我?”
“我不是在开玩笑。”容疏华拍掉沈乾夕放在他肩上的手,脸色不豫。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沈乾夕笑着保证道,“就算一个侍卫都没有也不要紧,我武功可比你高,更况且,舒姑娘……”
“舒姑娘舒姑娘,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容疏华打断他,脸上不由得浮现怒色,“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你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乾夕静了一静,然后他轻叹着,嘴角微微一哂:“你也知道了?”
“你——你知道?”容疏华一愣,继而他真的愤怒起来,“你知道你还让她做你的护卫?还整日把她带在身边?还不让我和你一起过江?你——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不要激动,你看,这些天不都没事吗?上次我们一起走了几个月,不也始终没出事吗?”沈乾夕忙安慰他,“不用担心,就算她是杀手,但我想,她不会对我出刀的。”
“你怎么……你怎能如此天真?”容疏华的神情,渐渐由愤怒变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是舒泠啊,青寂刀舒泠!她说要去黎州,织凤楼就在黎州,乾夕,你如何能断定,她的目标不是你?如果她出刀,恐怕只有我们二人合力——不行,恐怕需要你我再加上由仪,加上随行所有侍卫和暗卫,才有一线可能胜过她啊。”
沈乾夕的笑容终于渐渐消退,他静静望着容疏华,轻声叹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不会的,你一向谨慎理智,你另有其他打算吗?”容疏华不死心地又问,或许这一次,沈乾夕就像竹醉山庄那时一样,想利用舒泠,做些什么?
然而,沈乾夕却依然轻轻笑着,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不相信。”
容疏华沉默了。
两人在浩荡江边沉默而立,江水砸碎阳光,飞溅在两人的长衫上,洇出一晕晕迷蒙水痕。沈乾夕毫不躲闪地望向容疏华,目光安稳而坚定,又带了几分恳求。
终于,容疏华移开了目光。
“够了……我知道了。”他闭了闭眼,不敢再看。江风肆意,日光昭然,沈乾夕那决然却又温暖的目光,或将是他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勇敢。
“我知道了。”容疏华安静地重复,抬眸,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我同意你带上舒泠,同样,你也必须同意,我和你一起过江。”
沈乾夕笑了笑,轻叹着点头:“好。”
第34章
容疏华与沈乾夕一同走回, 告诉众人更改了行程。他的决定,自然无人提出异议,然而舒泠的眸色却略微沉了沉。
未及她细想, 容疏华就笑眯眯地凑上前, 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舒姑娘, 我还要再和你们同行几日,不知你是哪里人,是否乘过江船。我跟你说, 泯江江浪, 可不是一般凶猛,若遇上风暴, 说不定……哎,你别走啊, 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