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莫君亦淡淡笑道。
“莫大夫心怀慈悲,我替殿下谢过了。”容疏华亦深鞠一躬,语气诚挚,“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先行告辞了。”
莫君亦没有留客,让陆无渊送沈乾夕和容疏华离开。待陆无渊回到屋子,他一边扶莫君亦躺好,一边仍忍不住抱怨:“师父,您的身子哪里还经得住操劳?橘井坛现在出了事,要您来收拾烂摊子,可他们昔日如何对您?您为何还要管他们呢?”
“无渊。”莫君亦笑笑,“我平日是如何与你说的?医者仁心,我要救的,不是橘井坛弟子,只是病人罢了。”
“您总是这样仁慈,才会平白受了许多委屈。”陆无渊眸子黯了黯,转开眼,“我只是替您不值。您身体虚弱,更应该用心静养才是。”
“值与不值,哪里说得清。”莫君亦轻叹一声,望着陆无渊侧脸,目光苍默却又安然,“就算,真的躲在俗世之外,又还剩下多少日子呢?至少,我想作为一名医者活着,或者,死去。”
“师父?”陆无渊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莫君亦。师父的话,怎么像是忽然参透生死,怎么……那么像是遗言?
莫君亦却仍笑了笑,平静吩咐道:“你早已习得我所有医术,平日无处施展,这次研制解药,正好是个机会,你也来帮忙吧。”
“……是。”陆无渊安静片刻,垂了头,终究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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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凤楼叛乱已被成功压制,沈南陌和白长老的人被关押在一处,其余弟子尚能活动的,则去处理伤员、尸体,拾起掉落满地的兵刃,打扫早已凌乱不堪的院落。
凌恒伤得不轻,在屋内包扎伤口,江其姝和菀青留在院中,指挥众人清理院落。
“竹醉山庄也有不少弟子受伤,麻烦织凤楼了。”众人井然有序地各自忙碌,江其姝抽出空,同菀青道谢。
“江庄主实在客气了,多亏您来,织凤楼才能脱离困境。”菀青忙还礼道,“若说答谢,也该是织凤楼答谢您。”
“沈楼主替我报了父仇,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江其姝笑得温婉,纷争已经结束,她也敛去了方才带兵踏入织凤楼时的锐气,“菀青姑娘,我有一事想问,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江庄主请讲。”
“回生丹已经取回,我感激不尽,只是茶酒制法……可有何眉目?”
菀青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茶酒制法许是在橘井坛那里,等楼主回来,定会将其毫厘无损地交于江庄主手中,请不要担心。”
“好,有劳沈楼主了。”江其姝笑了笑,目色却微沉。
几日前,在竹醉山庄,她问起茶酒制法,菀青推说并不清楚,然而今天,她却改了口,说可能在橘井坛手中。
或许菀青所言,不过是个借口。沈乾夕应该早已找到那两样失物,迟迟不曾归还,大概只是为了牵制她,让她不得不出兵吧。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腰侧佩剑上,剑柄处血迹犹存,仿佛在提醒她与震风门之间的那场恶斗。唉,罢了,竹醉山庄断无可能战胜橘井坛,如果她想为父亲报仇,恐怕也只有与沈乾夕合作,各取所需了。
江其姝正在出神,菀青亦默然不语,忽然右侧一人疾步跑来,向江其姝禀报:“江庄主,宋统领醒了!”
江其姝身子一顿,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忙转身对菀青说:“菀青姑娘,我先离开片刻,这里就劳烦你了。”
“无妨,江庄主请便。”菀青笑着点点头。
震风门一战,宋彦泽舍身相护,救下江其姝一命。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然而江其姝竟然将菀青刚刚交还的江湖至宝——回生丹,给宋彦泽服下了。
那可是世间仅此一丸的回生丹,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千金不换,一城难求,她却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身上。
菀青想,不惜如此也要救活之人,对她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菀青站在原处,望着江其姝的身影匆匆转过塔楼,消失在视线里,她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浮云轻暖,日光宁和,令她暂时忘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
楼主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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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
刚过拂晓时分,橘井坛院内仍一片安静。数日过去,橘井坛已井然有序,钱长老和洛坛主的几个弟子,由容疏华的侍卫押送回朝,其余弟子大多不知情,于是听从太子的又一道谕令,全部归顺于织凤楼门下。
沈乾夕的人,也有半数以上先行一步,赶回织凤楼,两个长老都走了。他收到凌恒的传信,一切都如同他的预想——沈南陌反叛,楼中暗卫先行压制,再与竹醉山庄兵力会合,一举歼灭对方。只是,如今织凤楼只有凌恒和菀青坐镇,而江其姝终究是外人,他实在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