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放心,我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江正则并未明说茶叶价格,倒是笑得一脸和蔼。
“既如此,不妨也卖我些竹醉酒吧?”顿了顿,沈乾夕试探地问道,“价钱您觉得合适就行,如何?”
“方才还说竹青茶是天下绝品,尝过此茶,便不欲饮酒,贤侄这卦,也变得太快了。”江正则仍一脸微笑,避重就轻,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竹青茶固然是茶中绝品,但竹醉酒,却是天下仅有。”沈乾夕感叹道,“江庄主,说实话,多年以来,我始终不解,您为何从来不将此酒卖给任何人?”
“既然知道我从来不卖竹醉酒,贤侄为何还要开口求?”江正则不答反问。
“不试一试就放弃,实在不是我的处事风格。说不定,您觉得我与您格外有缘,就将竹醉酒卖给了我呢。”沈乾夕挑眉一笑,“所以,您的答案是——?”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有意思。”江正则大笑几声,静了静,却摇头道,“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果然如此。”沈乾夕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什么沮丧,仿佛早已预料到江正则的回答,“看来我一定要在您家里喝个够,才能离开了。”
江正则却没有回应他。
停顿片刻,他忽然道:“沈楼主,你若真的想要竹醉酒,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沈乾夕一怔,江正则一直称他“贤侄”,为何忽然换了称呼?为何他忽然说可以考虑?再看江正则神色,亲切和蔼渐渐敛去,却换上了几分严肃。
“江庄主,您的意思是?”沈乾夕也不由得端正坐姿,正色开口。
“你若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不仅将竹醉酒卖给你,而且不需要你付钱,如何?”
江正则此言,简直像是引诱。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不需要成本的买卖,相反,付出和回报往往是对等的。他不敢贸然答应,甚至脸上半分欣喜也无,而是先向江正则确认:“江庄主,不知您的要求,是什么?”
“看来,贤侄的确是谨慎之人。”江正则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承认他刚才挖了个陷阱,“我就直说了,几日后,便是我五十岁寿宴,姝儿也就要二十岁了。年岁不饶人,实不相瞒,我已身患重疾。大夫说得委婉,可我心里清楚,我恐怕熬不到今年秋天了。”
江正则声线平稳,神色坦然,沈乾夕听了却不禁身子一僵:“怎会如此?去年您与家父来往书信,不还说一切安康?——这件事,江姑娘是否知晓?”
“没有,我尚未告知她此事。”江正则摇摇头,“毕竟到了年纪,生病也不必意外,该是知天命的时候了。我只是放心不下姝儿,她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定亲,给她说了不少亲事,她不是说这里不好,就是说那里不好,总能找出一堆理由搪塞。可问她是否另有中意之人,她却又说没有。”
“她母亲去得早,我从小便宠她。原先她年纪尚小,我想着让她再陪我几年也无妨,就随她去了,可是,等我离开之后,只剩姝儿一人,我如何能放心?”
话已至此,沈乾夕不可能再听不出江正则的用意了:“所以,您希望……”
“我的意思,你想必已经猜到。”江正则抬起目光,直直望进沈乾夕眼中,“我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为她挑一个好夫婿,这样,我也能走得安稳。沈楼主,你可愿娶姝儿?”
沈乾夕怔了怔,不由得移开视线,他忽然有些无法直视江正则眼中的恳求:“江庄主,这是否……有欠考虑?此事,问过江姑娘的意思吗?”
“唉,我若问她,她一定又会找借口推脱。”江正则叹息一声,“婚嫁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母亲已经不在,我为她做主就行了。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你和姝儿也自小相识,姝儿是我的独女,也……算门当户对,不至委屈了你。”
“您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听江正则如此说,沈乾夕忙作了一揖,“竹醉山庄千金,自然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只是,我与江姑娘只见过几面,彼此并不熟悉,未免……太草率了。”
开什么玩笑,他连江其姝的相貌都不记得,更不要提她的性格喜好,他怎能如此轻率地娶她为妻?他怎能因为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轻率地对待关乎后半生的大事?
他正想着,江正则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话音缓慢而沉稳,却仿佛一柄利剑,径直贯穿了沈乾夕的心神:“以后朝夕相处,自然就慢慢熟悉了。方才,不是说到竹醉酒吗?不仅竹醉酒,整个竹醉山庄,整个江家产业,都是姝儿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