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同我说这些。”葛覃漠然开口,“这些,不是我们该有的感情。”
“是啊,不错。”螽斯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我们都欠萧大哥一条命,他让我做什么,我自然万死不辞。然而,断情绝义,谈何容易?你说我不该有,可你想想,樛木对芣苡,还有,你对舒泠,说到底,和我对大娘的感情又有什么分别?”
听闻此言,葛覃身子一顿,不由得停住脚。
他抬眼冷冷扫向螽斯,然而后者却又笑了一笑,径自向前走去:“都说是胡言乱语,当真可就没必要了。”
葛覃不言,只抬脚跟上,前面螽斯叹了口气,看不见神色:“这一转眼,当年的十个杀手,竟只剩下咱们四人。樛木管事,你管人,关雎管消息,现在看来,倒都是不错的差事。不像我……”
静了静,他又低低地重复,“不像我啊,手里染的,都是相熟之人的血。”
葛覃没有回应,只有目光又深了几分。
“你也好,我也好,心里有个念想,总能让这日子好过一些。”螽斯的声音轻轻缓缓地飘来,仿佛用力一挥,就会破碎在无尽长夜里,“不然,杀了太多人,怕是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颗人心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没有详写十杀手的事情,也不知道写在哪合适,就写了一个番外,并交代几个设定:
1、舒泠一直在葛覃手下,性格非常像葛覃,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2、螽斯身背大刀,只是个装饰,实际用的蝉鸣刀在他左手袖中。
3、十杀手包括萧麟趾都只是代号,并非他们真正的名字。
第55章
春风轻暖, 花蕊吐艳,雨后的街道润意未消,小楼飞檐上水珠剔透地悬着, 将阳光折射成五彩斑斓的美梦。
沈乾夕一袭青纹长袍, 正轻摇玉扇, 闲步长街。舒泠走在他身侧,仍旧不施脂粉,衣饰朴素。凌恒紧紧跟着前面两人, 在他身后, 几个弟子牵着马。此次出行,沈乾夕轻骑简从, 一共只带了六人。
“舒泠,咱们要在枫相郡住一天, 有个客人, 我需要见一下。”自那日起, 沈乾夕就不再叫她“舒姑娘”,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好。”舒泠淡淡点头。
新年之后, 沈乾夕伤势逐渐痊愈,天气回暖,她便和沈乾夕一起离开织凤楼,向西南方行路。沈乾夕告诉她, 有件生意要谈,她没再多问。至于她此行职责,自然还是沈乾夕护卫,用他的话说, 舒泠一人, 可抵百人, 他只需再叫两个弟子拎行李就够了。
枫相郡地处安州,是州府所在之处。安州北接王都所在的陵州,是个交通要道,因此清晨才过,大街已行满络绎不绝的百姓。沈乾夕一行人往街道深处走去,寻找这两日的落脚处。
“楼主,前面那家久安客栈,您看如何?”凌恒快走两步,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家客栈,“我先前已打听过,这地方交通便利,咳咳,陈家离得不远,对面就是枫相最大的酒楼,您去吃饭也方便。”
“嘿嘿,知我者莫若凌总管。”沈乾夕笑了笑,随即眼中却露出忧色,“你还是咳嗽,真不该带你来。”
“不妨事,我留在楼里,也照样咳嗽,还不如随您出来。”凌恒摇摇头,又咳了几声,“省得您在外头贪求美食,不知节制,我心里着急,咳嗽怕是又要加重几分。”
“我哪有不知节制?”沈乾夕不满地抗议,见凌恒默默点头,他只得重重叹气,“果真不该带你来,我大概又与青酥芙蓉鸡无缘了。”
“您可以吃,但不能贪多,尤其晚上,对身体不好。”
舒泠在一旁,静静听着沈乾夕和凌恒对话。去年冬天,螽斯夜袭不久,凌恒和菀青都回了织凤楼。见到沈乾夕伤势,凌恒自然一番大呼小叫,然而,他一边忧心责备,询问伤情,一边却止不住地咳嗽。
她最初以为,凌恒只是偶感风寒,过些日子自会痊愈,于是没往心里去。然而直到过年,凌恒仍然咳个不停,她越来越疑惑,终于忍不住去问沈乾夕。
“哦?难得,你竟会问起凌恒的事。”沈乾夕放下手中书卷,抬头浅笑,“他并非染了风寒,而是内伤缠绵,深入肺腑,说句实话,恐怕已不可能康复如初。”
“内伤?”舒泠突然心里一跳,一个令她惊惧的想法,倏然在脑海中成型,“难道,是……”
她竟不敢继续。
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沈乾夕又笑了笑,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手背:“没错,那时的伤,过了一年,竟依旧无法痊愈。虽然我请了名医,能保住凌恒性命无虞,平日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但……”他轻轻叹息,“他可能,无法再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