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天脸色僵了僵，敷衍道：“这事我心里有数。”
其实她哪里舍得回去？她本就是舍了仙体强入卿天的一缕神魂，按照原本的走势，她应该在无知无觉中慢慢消磨殆尽，彻底成为卿天的一部分。如今机缘巧合她有幸醒了过来，然而消磨融合不可逆，不过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罢了。如此背景下，她又哪里舍得离开陛下半步？
“咳咳……”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陛下！”卿天和东华急忙上前。
润玉缓缓睁开眼睛，那双一向有神的眸子，此时却毫无焦距。直到东华和卿天纷纷担心地喊了好几遍，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陛下！”卿天犹带着哭腔，眼泪已经滚下来。
“哭什么！”润玉声音低沉，却带着威势。
卿天默默低头擦去眼泪。润玉的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但是说出的话依旧不容拒绝，“你来天界日久，既然不打算再牵扯前尘往事，便早日回到魔族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卿天不可置信跌坐在地，“陛下，您，求您不要赶我走……”
润玉有些无力地动了下手，东华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劝卿天离开。卿天还想挣扎，可是看着润玉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暂时退了下去。
润玉疲惫地闭上眼，可是脑袋里却越发活跃地跳动着曾经那让他难以忍受的过去。那些留不住的所有物，所有人……他万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获得都是为了失去……
隐隐激动的情绪下，黑色的魔气又开始蔓延。润玉冷眼看着，却没有丝毫控制的意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或许他就应该这样，被魔气淹没，彻底堕落，跌到地狱……
“小鱼仙倌！”
润玉骤然睁开眼睛，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自嘲一笑，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小鱼仙倌，你怎么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润玉没有睁开眼睛，然而面前却投下一片阴影。难道……
润玉再次看过去，逆着光的人是熟悉的轮廓，以及，他梦中瞧过无数遍的神情。
“觅儿？”润玉听到自己这么说。
锦觅瞬间红了眼圈，“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魔气？”
润玉目光温润地看着她，似乎嘴角还带着笑，“觅儿，我很想你。”
锦觅忍了许久的眼泪再忍不住连成线地掉下来，抱着润玉的脖子哭，“我也很想你，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润玉却听得心冷，周身的魔气随着他情绪的波动骤然涌起来。
锦觅毫无防备，竟被这魔气冲倒在地，血气涌起到骺间，被她硬生生吞回去，不可置信地看着润玉，怎么也没想到，风光霁月的润玉，竟然入魔！
她骇然的目光太明显，仿佛利刃刺在了润玉的心头。他的目光冷下来，“怎么？看到这样的我，怕了？”
“小鱼仙倌，你怎么会……”
“怎么会入魔？”润玉冷冷接上，“看透罢了，看透这凉薄六界，看透这无情天道。既然如此，我何必还要心甘情愿背负枷锁，身陷桎梏？”
“我……”锦觅才开口就被润玉打断，面现嘲讽，“你？你什么？”
他轻抚着锦觅的脸，明明动作轻柔，却目光冷冽，仿佛要将人剥皮拆骨，“你曾经答应我不会离开我，可是你从来都没做到过。你可知我有多爱你？你每次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我的心就有多痛！不要哭，哭什么呢？痛得多了，就死了。现在的这里……”抓着锦觅的手贴在胸前，“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你又哭给谁去看呢？”
“小鱼仙倌……”
“别再叫这个名字！”润玉冷若冰霜，“你不配！”
锦觅如遭雷击。
润玉却越发满意她的反应，修长如玉的手下滑到她的脖子，柔嫩纤细的脖颈随着呼吸起伏，看得人着迷，“瞧，纵然我的心不会因为你而波澜，可是我的身体却仿佛有着自己的记忆，它们始终都喜欢亲近你。可是……”
他的神色陡然狰狞，猛的收紧手掌，看着她如玉的脸庞染上错愕惶恐，带上惊诧绝望，润玉恍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意。既然无法拥有活着的她，那如果她死在自己手中，不就再也没有离开的那天？
窒息的感觉锁住锦觅，她绝望地抓住润玉的手腕，他越用力，她也越用力，仿佛如此就能传达她的疑惑与心痛！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将她的小鱼仙倌逼迫至此！
当空气越发稀薄，锦觅眼底的光彩开始变得暗淡。脑子里最后的念头却是，如果这样当真能让他解脱，那就死在他手上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