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绝冷哼一声:“他如何,自然不干我事。倒是你,既能与你那分魂瞒过容华互通心念,此刻想必也知道他在何处了?圣人就快追来了,你可想好接下来的打算了?”
君寻原本神情还算镇定,可听他说到后半句,也出现了几个呼吸的茫然。
汨绝又问了一遍,他这才堪堪回神,点了点头。
没错,他早有打算。
自从在归鸿殿察觉到汨绝附身于白雀时,他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箭已发出,又如何再回头呢?
“走吧,”君寻捂着胸口起身,“去天谴山。”
*
容华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
他盯着满地狼藉发呆半晌,感受着与师尊灵魂牵引的力量越来越远,直到超出自己所能感知的范围,这才迈开步子,向着损毁大半的凉亭走去。
耗费大半个月才完成的山居雪景图早已被践踏得残破不堪,唯有一行墨字仍旧清晰可见,甚至有些刺眼。
容华倾身将残卷拾起,望着师尊几乎力透纸背的笔迹,薄唇轻启。
“不知身住红尘外,何似人行白雪边……原来您早就在暗示我了。”
尚未来得及重新封好的酒坛仍在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清冷馥郁的酒香,容华垂眸,正欲动作,废墟之中却乍然黑影攒聚,现出几道跪立的人形。
“尊上。”
为首一人垂着头,目光却极小心地掠过白衣圣人脚边残画,面露不忍:“要追吗?”
容华盯着酒坛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移开视线:“不必,追上也是徒劳。”
黑衣人咬牙,不忿道:“当年那人混入选妃大会时,属下就提醒过您,如今他又这样对您,您就——呃!!!”
话未说完,人已倒地。
寒气不知何时已然将他半个人侵透,剧痛让他根本说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翻滚挣扎。
后方几人见状俱面露不忍,却也不敢违逆圣人,只好深深埋头,齐声告罪。
足足过了一刻,连惨呼之声都逐渐微弱下去,白衣圣人才冷哼一声,寒霜消散。
“属下……属下知错。”
未待容华开口,死里逃生的黑衣人便自行伏跪在地,虚弱道:“我不该议论那人……请您……息怒。”
青年碧眸深冷,有如没有任何杂质的寒玉,却看得人遍体生寒:“再有下次,别让我动手了。”
黑衣人头颅低垂:“……是。”
容华又沉默片刻,回首倾身,捧起的地上的酒坛:“进展如何?”
还是那黑衣人应道:“魔域所有地下势力俱已收服,仙域方面……照您的吩咐,由依附圣宫的小宗门入手,已有五成投降归顺,另有一些独立宗门也已归降,承诺听从离天宫调遣。”
“嗯。”
容华似乎兴致缺缺,神情目光并无任何波动。
那黑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摆摆手,旋即身形一幻,直接化作云气,凭空消散。
一日后,萧州城外。
君寻站在城门口,一时有些恍惚。
上次来时,还是与容华同行,对方被他强拉着手,紧张得连嗓音都颤了。
君寻指腹微微摩挲,似乎还能回忆起当时青年满是薄汗的滚烫掌心。
汨绝跟在他身后,见状有些无奈:“……你还真会折磨自己。”
他掌心银光一闪,二人当即被幻术笼罩,消失于众人视野。
与此同时,一行人也手持仙剑,边交谈,边由二人面前经过。
一名稍年轻些的青年迟疑道:“……师尊,我们真的要去投靠离天宫吗?”
为首老者闻言,却是捋着胡子睨他一眼:“废话,不去离天宫,还要去圣宫么?”
话音甫落,他身后便有一名弟子附和:“就是就是,圣宫如今行事愈发霸道,依我看还不若离天宫呢!大师兄你没听说吗?那些归顺新圣雪尘的宗门皆得了不少赠予,甚至还有新圣亲笔所书的修炼心得!!”
“可不是,如今这世上强者,肯公布自身修行心得之人又有几个?照我看啊,圣宫处处遣人编排这位新圣狠毒妖邪,指不定坏的是哪一边呢!”
那大师兄闻言一怔,却又皱起了眉:“可我也听闻,那些离天宫遣人招降时不肯归顺的宗门,皆伤亡惨重,几乎被圣人亲卫血洗……新圣若真心善,又怎会放任亲信这般肆意妄为?”
“那又能怎么办?现在要么归顺圣宫,要么就只能选离天宫了!你没看魔域势力发展之快,这才短短几月,仙域都要被他们渗透十之二三了!”
“可……”
几人边聊边走,已然远去,再听不真切。
君寻望着几人背影沉吟片刻,忽而转向汨绝:“他们所言,可为真相?”
“我可不知,”后者抱臂而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耳垂孔雀羽,“他一向将事务分散下派,从不按常理出牌,谁都猜不透圣人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