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鹤的目光略过手机屏幕,“哦,还行。”
说完,他端起腾着热气的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楚桑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讷讷地说:“可能我们审美有差异?”
“嗯,可能。”
江与鹤接连往咖啡里放方糖,这已经是第四颗了。
见状,楚桑落不禁问:“咖啡很苦吗?”
方糖迸进棕色液体里,江与鹤拿起勺子搅拌,回答:“有点苦。”
楚桑落善解人意地说,“那我的这份方糖也给你吧。”
江与鹤看向她,气笑了,“谢谢啊。”
*
楚桑落是觉得江与鹤当时有些不对劲,他爱吃甜也不至于放那么多方糖。
不过后头因为案件的调查,她也没深究下去。
这天去见完秋越川,她在一家下午茶餐厅看见了江与鹤。
玻璃是透明的,而江与鹤又坐在窗边。他对面是一位中年妇女,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五官上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阿姨嘴巴一直在动个不停。江与鹤寡言少语,阿姨大概说了十句,他才说一句。
楚桑落降下车窗,观察了会儿,发现两人眉目之间有点相似。
这该不会是江与鹤的妈妈吧?
接着,江与鹤像是答应了阿姨什么,招来服务员结完账。头一偏,视线准确地锁定到她身上。
楚桑落心突的一紧,手抓着方向盘,加大了力气。
但是江与鹤却将阿姨送上了出租车。
是她猜错了?阿姨并不是江与鹤的妈妈。
江与鹤朝她走来,弯腰,“附近有个公园,一起去坐坐?”
楚桑落说:“好。”
江与鹤弓腰进车,给楚桑落指路。
约莫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下车。
公园里是冬季独有的萧条,西斜的夕阳错落在高达的水杉树之间,橘红色调也暖暖的。落叶满地,踩上去有些松软。
人不是很多,四周静谧。
“那个阿姨是谁啊?”话一出口,楚桑落又赶着加了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江与鹤直接说,“我母亲。”
“哦。”楚桑落有很多想问,可又怕不该问。
如果江与鹤跟母亲关系好,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江与鹤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娓娓道来,“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开家,这是成年后第一次见她。”
楚桑落错愕,瞳孔微微放大。然而江与鹤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她这次找我,希望我能去她现在的家里吃饭。”
面前有片湖,澄澈而幽深,湖面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江与鹤凝视着它,内心也只有平静。
“你想去吗?”楚桑落面色严肃,“不想去不用勉强。”
江与鹤沐浴在温暖的光线里,对她笑笑,“去。”
十一年没见的母亲突然出现,怕是不止是请他吃饭这么简单。
到底还是养了他十年,想要些回报也很合理。
“什么时候?”
“明晚。”
“小心些。”
江与鹤眉梢一挑,勾唇笑了。
这副严谨的表情,难道还怕他吃亏么?
“秋越川这件事渐渐明了了,”楚桑落语气沉闷,“秋母根本并不算一个母亲。”
“嗯?”
“她是单身母亲,从小便虐待秋越川,让几岁的孩子在大冬天去河里洗衣服,打骂是家常便饭。秋越川高中没读完就让他出来打工了。”
“她喜欢打麻将,牌术很差,秋越川的工资都拿去给她还债了。现在看秋越川进了娱乐圈,狮子大开口,每个月要一百万的生活费。”
楚桑落越说越皱眉,看起来在为秋越川打抱不平。
江与鹤有些没由来的气闷。
“秋越川拿不出钱,秋母就去闹。最后竟然跟别人搅和在一起,去搞坏亲生儿子的名声。”
江与鹤开口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吗?”
“没有。”做律师这行,什么人都见过。最能体会人性之恶。
楚桑落叹气,“只是秋越川不配合,他不想去法庭,想私了。”
“但这事不上法庭,无法洗清他的罪名。外界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江与鹤情绪很淡,“他可能不想跟世界上唯一还有联系的亲人当庭对峙。”
血缘就是世间最大的羁绊。
楚桑落微怔,复而对江与鹤道:“你知道我准备怎样辩护吗?”
“怎么?”
为秋越川辩护么。江与鹤眼眸沉沉,眼底映着发蓝的湖水。
楚桑落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父母跟子女也是如此。”
“若父母不善,孩子也不必一昧忍让;若孩子不孝,父母也不必一直宽容。”
她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想告诉江与鹤:如果你妈妈提出过分的要求,请不要答应。也不要自责,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