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有人对他说,“江与鹤,试着依靠我吧。”
依赖的种子彷佛死灰复燃,又要长出芽来。却又怯怯的,不敢钻出泥土平面。
江与鹤不回答,楚桑落也不逼。
他踽踽独行许久,警惕性早已拔高,不可能这么简单相信一番口头话。
她也只是通知他,你要依靠我。
至于可不可靠,她会证明的。
她把玩着江与鹤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我问过医生,确实是我大惊小怪些了。吃饭这些事都可以你自己来。不过,洗澡这点,能不能让我帮你?沾到水真的会变得很危险。”
江与鹤尚未从情绪里抽身,便用哑了的嗓子,诧异地问:“你知道?”
“嗯,我可是很聪明的。”
窗帘太厚重,房里透不进一点光。
可是,江与鹤能想象出,她会微抬起下巴,秋水明眸清莹而灵巧。
他看见了光。
*
第四天,也就是出院的前一天。
江与鹤得到楚桑落的准许,就地办公。
公司根基打下来了,精心栽培的人才也不负众望。他耽搁的这几天,没出任何一点岔子。
楚桑落也抱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两人互不打扰,各忙各的。
直至,楚桑落接到一条微信短信。
【妈妈】:我跟你爸下飞机了,顺道去医院看看。
她呆愣一秒,转头,“江与鹤。”
“在的。”
“我爸妈要来。”
“啊?”
江与鹤懵了一下,而后艰难地说:“他们要来?”
“嗯。”楚桑落举起手机,把聊天内容给他看。
恰此时,又有条新消息。
【妈妈】:还十几分钟到。
江与鹤垂下眼帘,心跳七上八下。
他这副颓败模样,怕是更得不到认可吧。
“没事,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楚桑落的手指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指缝,她笑着说,“我们一起。”
他们十指相扣,是那样坚定紧密。
江与鹤忽地一阵轻松,颔首,“好,一起。”
度过漫长又短暂的十几分钟,江与鹤见到了楚氏夫妇。他恭敬地喊:“白总,楚董,午好。”
夫妻俩答道:“嗯。”
“两位要喝点水吗?”
“不必。”
江与鹤执意换上正式点的衣服,专程到门口迎接,却得到父母这样冷淡的回答。
楚桑落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化解。
白琳指挥着几个保镖,“东西放这儿,出去吧。”她又招手,“乖乖,来挨着妈妈坐。”
楚桑落看了眼江与鹤,没动。倒是江与鹤碰了下她,眼神安抚,示意她过去。
她一落座,白琳就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
江与鹤感觉在经历一次审判。而结果,目前看来对他是不利的。
意外的是,楚茂率先关心起他,“伤怎么样?”
江与鹤愕然,“不严重,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还有将近半个月。”
楚桑落忍不住插嘴。
一把刀砍在后背,哪有他说得那么平淡。
然而,其他三个人没一个理她。
楚茂说:“这次多亏你了。”
白琳附和点头。
江与鹤尽量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应该的。”
楚茂擅长处理商场上的对话。而商场里,圆滑迂回达到谈话目的即可。
这次探望,似乎没有别的目的。
他找不出什么话说。
白琳主动接过任务,却也只说了句,“好好养伤。”
“谢谢白总关心。”
之后是冗长的沉默。
江与鹤的心越来越沉。
楚茂站起来,“我们先走了。”
白琳跟着点了个头,转而提上包对楚桑落说,“乖乖,送送妈妈。”
楚桑落有些低落,“好的,妈妈。”
这意思就是,不让自己送了。
江与鹤僵坐着,看到他们即将走出视线。
快要踏出门槛,楚茂突的顿住,像是特意提高了音量,“下次带人回家吃饭吧。”
楚桑落一愣,江与鹤挫败的神色出现皲裂。
见女儿不可置信的欣喜,白琳无奈笑了笑。再回头,语气也终于不是那么严肃,“下次不要再叫楚董、白总了。称叔叔阿姨就好。”
两个年轻人对视,挡不住的激动跟开心。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接受了他?愿意将女儿交给他?
意料之外的惊喜,江与鹤心跳都加速了,立即起身想跟着一起送行。
白琳制止了他,“你躺下休息就成。我们还有话要对乖乖说。”
闻言,江与鹤生硬地换了称呼,“好,白姨、楚叔慢走。”
楚茂跟白琳一同回他:“嗯。”
楚桑落在门关上之际,对他粲然一笑,用口型告诉他:“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