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白琳轻声说,“妈妈没想过你是负担。”
她不知道那些举动会让女儿这么想。她恍然间忆起,她的女儿曾经也是会笑、会要抱抱的小团子。
楚桑落没有反应,只是漠然地拎着包,路过妈妈。白琳拉住她的手,似在服软,在示好。
“妈妈,我只是想恳请您不要插手我跟江与鹤的事。如果还想我做您的乖女儿的话。”
楚桑落面不改色地抽回手,而后,她朝门口离去。
白琳怔然地看着落空的手,喉咙蓦的一涩。
转身之前,楚桑落余光扫到全程没有任何波澜的父亲,顺口说,“妈妈,我宁愿您跟爸爸一样,从不过问我。时有时无的管束、想起来才有的关心、居高临下的说教,很没有必要。”
门“啪嗒”一声扣上。
楚桑落不会知道,这一瞬,父亲手里的珠子断了线,七零八落。
珠子弹跳在地板上,清晰可见,敲人耳膜,砸到心底。
*
道路两旁的景象飞速往后倒去,几乎要形成重影。
车窗全降,灌进来的风肆意吹乱头发,楚桑落面色如霜,一双眼沉稳而坚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盲目地奔驰在不同的大道上,没有前进的方向。
那晚也是如此。
她十分清晰地记得,那是外婆去世的第四天。
父母可以若无其事地在餐桌上谈论如何扩大那宏伟的商业帝国,如何利用有利条件,如何规避风险。
他们高谈阔论,野心勃勃,兴致颇高。
彷佛,这个世界不过是又消失了一个人,无关痛痒。
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餐桌的一角,那一向乖巧的女儿麻木而机械地扒着米饭,眸中滑过讥讽跟苍凉。
她用完晚餐,依旧按照礼仪跟他们说,“爸爸,妈妈,我吃完了。”就连出去,也得报备,“我想出去散步。”
他们准许了。
司机体贴,估摸是想让她开心,便载她去了个很热闹的地方。
可惜,她与那种氛围格格不入。她游荡在街上,看人来人往,嬉笑怒骂。
晚风很温柔,如凉水拂过脸颊,先前难捱的沉闷跟痛苦顷刻间化为乌有。
于是,所有事都释怀在晚风里。
后来,面对父母各种忽略敷衍,她真的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她不会再在意任何事,反正,她从来没得到过。
慢慢的,她长成了父母最中意的模样,听话、懂事、乖巧。
无人知晓,正是因为冷漠、冷血,无所欲求,她才可以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可今晚看来,她不是没有期待的。
她想跟江与鹤在一起。
遇到江与鹤起,她就有了改变。
她会期待每一件小事。渴望跟江与鹤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旅游……一起有个家。
也就是这时,她才感觉自己是活在这世上的。
是江与鹤把那些埋藏的部分捡起来,拼凑成真正的她。
她眼前腾起白雾。而后,方向盘一转,驶向她的终点。
……
“叮咚”“叮咚”
门铃突的发出声响。
江与鹤正去开门,门铃又连续响了两声。他眉峰一蹙,烦躁跟不耐堆积在冷郁的眉眼里。
汤俊以前干过这种事儿。就因为一个吵架,喝得烂醉跑他这儿鬼哭狼嚎。
恰逢汤俊最近感情不顺,别又来这一出,他会毫不手软把人扔出去的。
然而,门后并不是汤俊。
在看到楚桑落的瞬间,江与鹤眉头锁死。
她眼圈泛红,偏她皮肤又特别白,特别白,乍一看就像是被欺负过了。
关键是,她从不哭的。
陡然见到她红眼的样子,江与鹤眸底翻涌起一股暴戾,转而却深吸口气,似强行压下性子,耐心问:“怎……”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楚桑落便先一步上前抱住了他。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纤细的双臂紧紧地圈着他的腰腹。
江与鹤低眸,眸色愈浓。他轻轻回应,有力的臂膀抱住她,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像是安抚宝宝的动作。
随着这细微的安抚,也因为鼻尖好闻熟悉的味道,楚桑落不安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将下巴搁在江与鹤的肩上,浅浅舒了口气。
江与鹤托着她的后脑,侧脸贴上她的脸颊,温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背后的黑暗中,他双眼深沉得比墨还要浓,闪烁着的暗光让人无端联想到野狼,骇人又嗜血。
楚桑落闷闷的,“好想你。”
她咬了咬唇,掩饰住委屈跟矫情。
江与鹤一怔,转而扶着她的肩,双目对视,“嗯?”
楚桑落直直看着他,强调,“突然很想很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