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长的到三十九岁吗?”
耶利米只是笑,笑声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厅回荡。
“另一个三十九岁的你已经活过的年纪,神还会大方的赐给你吗?假设不会,每个你至多能活三十年,那么最晚从你创立苦艾会的84年算起,你神迹的「三位一体」已有十六年,你最多剩十四年可活。”白村说,“我猜你不仅知道自己的死期,还可能知道自己的死法。”
画廊里终老的糸智被严禁外出,封锁其存在,专作为情报中转。
“比起其中一个你死了对其他的你有什么影响,”
翻遍有关耶利米的一切文字、影像的记录,他显示神迹的方法是同时出现在两地,从未有两个他同台面对面。
“我更想知道任意两个你近距离——”
“你想要什么?”
直接是最有效的,除此之外的其他应对,都会让这个不可预测的人采取行动,他太清楚自己手里的牌和能取得的筹码,与之相对的,耶利米想不出怎么阻止他。
“荷鲁斯。”
“最新的?”
“安卡需要的你比我清楚。”
“哦也是。”
耶利米迟缓的眨着眼睛,不自觉地一个劲儿往咖啡里加糖,似乎在装傻。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他和其他的他之间情报流转不是很顺畅。
年龄意味着身体状态,即使稳定环境中的同一个人,不同年龄的个性、记忆,乃至于口味,都不可能完全一致。
“你还知道什么?”
“有人知道的比我多。”
耶利米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从工厂出事到帝光校董身死到他与赤司氏濒临反目,他确实觉得整件事中存在一个暗中推手,既不贪图利益,也不恨意强烈歇斯底里,而是一种视情况而定,目的性强的针对。
“先不管它。”耶利米把咖啡倒进冰桶,抬起脸,“你,知道你和小业最明显的区别是什么吗?”
本已站起身的白村望向他,耶利米用手在冰桶里拨弄冰块。
“那孩子有正常人的气质,非常人类。”
白村瞥了眼黑色玻璃钢桌面中自己的倒影。
“其实这么多活体试验做下来,最确定的就是复生会造成记忆缺失和情绪障碍。但不是完全不可逆,少部分试验品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调试后,适应了药性,记忆回归,但不是以建立的方式规规整整的回去,而是杂七碎八、真真假假的,他们就此陷入混乱,度过一段身体和精神上都不短暂的痛苦时期,然后暴毙而亡……啊,我没想引起你焦虑。”
他忽然抽手出来,向白村摇摆双手,冰桶随他的动作翻倒,混着咖啡液的褐色的水和冰块倾斜而出,泼洒在地上,将黯淡的阳光折射得极刺眼。
“我现在弄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偶尔会做出让自己意外的事,陷入一种陌生的精神状态,连带对自己的界定都不确定了起来……所以经常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把冻红的手拿到面前。
“千万别在意,你们是特别的,跟那些浪费珍贵资源的失败试验品不一样。”
第35章 离开的人
晚秋的空气有种特别的能量,成熟混杂着衰败。
今夏异常的雪在叶子尚绿时便将其攫取而去,这个世界的秋天没有落叶,夏天没有蝉鸣。
白村手插在衣袋里,不免若有若无的碰触到荷鲁斯的玻璃管。他拐过街角,敦贺迎面朝他走来,他看起来在外面被风吹了有阵子。
他一把提白村的衣领:“我告诉你的只是一个可能、假想,你不该跟他说,那种人宁杀错不放过,涉谷照会死的不明不白!”
与手上攥着的这个人面对面,敦贺在那双浅棕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
“你今天是偶然路过?”白村顺着他的力道凑过脸去,“不是。”
敦贺信不过白村,如果他真的在乎涉谷死活,一开始就不该告诉白村。
敦贺松了手,一再后退。
其实不用白村告诉他,他有多自相矛盾。
多年前他害死过朋友。
说年轻时不懂事太过轻巧了,但就是这样,那之后他回国发展演艺事业,担当起自己的人生,变得成熟。
遇见恭子后,爱情改写了一切,他的生活有了新貌,过往阴霾皆成烟云,灰暗褪去,创伤愈合。
而白村的出现和存在本身,是一盆冷水。
白村的名片、他从神奈川的那通来电,疑点接连浮上来,记忆中朋友的那些蹊跷言行愈发不容忽视,敦贺明明注意到了,没有多做过问,任凭他死在异乡,因为临近婚礼,他不想徒生事端。
透过现在串联过往审视自己,其实他只是变得麻木了……爱情到底能够改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