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各处灯的照射范围不足十步,无法通车,门房看到一个风雪中靠近的人影,辨认了半天,通知管家,管家去找迹部。
会客厅壁炉旁的地板上混着雪粒的水迹映照出燃得极旺的火,一双从单薄袖管伸出来的手围在火旁,不是为了取暖,因为毯子和热茶被他放置一边,他不冷,只是为了感受火的热力。
“安卡不见了。”白村收回手。
迹部见他瞥了自己一眼,忽然感到碰伤的额角有些发痒,不由得撕开了贴着的医用敷料边缘的一角。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踪,但是最久的一次。”
“是吗?他已经好久没和我换了。”
“他住处的监控电路冻坏了,留有少量血迹,不知发生了什么。”
迹部没理由再不明白他的来意了。
“你想我和他换一下,确定他的位置。”
他边说边轻微的点头,指尖沿额头的敷料边缘,落到眼角的泪痣上,与睫毛的暗影交汇。
“我凭什么这么做。”
第30章 特殊体质
由于社团变动,白村经常转移居处,安卡被安置在一个有实验设施的隐蔽住所,信得过的部下轮流为他提供生活资料和实验需要。
忙过一阵,白村发现安卡很少回来了。
三月初春时安卡的常规检查一切正常,然而他脸面的黑毛开始泛白,红棕瞳仁变为浅金,并且伴有轻微耳鸣。
门廊常备新鲜食水,大门处装了监控,黑白的画面里他动作迟缓,专心做事的时间越来越少,在静卧了一天一夜后,他开始频繁外出,隔三差五回来。
更换的食物有记录,之前碳水剩得多,肉都会吃光,现在相反,表明他消化系统的退化;回来的次数逐渐变少,他的身体在不可逆转地走下坡路。
迹部问过安卡的异样,他在最后一次共享中留下过只言片语:我大概能理解复活后那段时间的白村了。身体衰弱后,偶尔就会……如何形容?身不由己,不顺心,我又不是我的感觉,身体忽视甚至愚弄我的意志。
迹部考虑过告诉白村,但白村不来,搁置至今已无需转达。
这个忙迹部任何时候都乐意帮,但是当白村久违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请求,他却没法一口答应。
但凡白村进门后客套的问候一句「你额头怎么了?」,迹部都不会给那种回答。虽然问候也只是假装在乎。假装都不肯。
“请和他换一阵子。”
白村躬身,黑发越过他的肩簌簌滑落,拨动了水中的火影。
迹部嗅到一股未散的外界寒气和松树的清香。他盯了白村的头顶一会儿。
“我早就不能主导交换了。”
白村直起腰,眼睫垂着。
“他精神没那么强韧了,你应该能换过去。”
迹部没听完,转身走了。白鸽从他消失的门中飞来。
它扑扇着翅膀绕枝形吊灯飞了一圈,落在壁炉上,上方的矮梁有它的食碗。
见到自己送出的白鸽,白村就此停步,转而望壁炉中的火,火渐渐燃尽了,红玉似的碳变得灰白,午夜仆佣来添柴并擦净了地面,走时关严了四方的门。
待白村见证火的再次垂危时,天际已然泛白。迹部大步走进门,他面色不好,没精打采,鸽子扑棱棱飞到他肩上,他瞅也不瞅,跟白村甩过一张城市地图,径直走向窗边。微亮的天光中可以看出雪小了,夹杂着雨,边下边化。鸽子调整脚步待在迹部肩上。
白村打开,蓝墨水跨过折痕,圈出了城区外围最大贫民窟附近的垃圾场,流浪狗的聚集地。
“找到了带回我这里。”
迹部话音未落,听到白村走动的声音。
他倦怠地偏眼,身体随之倾斜,鸽子蹬着他肩膀飞走,掠过白村头侧,翅尖羽毛刮卷起一缕头发。
“为了找安卡向你嘘寒问暖,你知道这不是我会做的,你会感到不尊重。”
他出神地看着白村黑发中闪着的丝缕银光,忽然发觉自己这人其实挺难搞的,葬礼的时候白村表现得关心,他生气,现在白村不刻意来关心,他也不爽。如果他是白村,未必能容忍到这种程度。
不知不觉白村离他已很近了,他没躲,眼看着白村撕下他额头的敷贴,然后咬破手指,把血往伤处一抹。
刺痛之下迹部皱眉,把头扭开然后听见他说:
“我闻到了。”
闻到了大雪之下整个庄园的改变。
极端天气学校紧急停课,迹部回卧室,对着镜子一再确认,额头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只是破皮的地方似乎有血浮在上面,既不凝成痂,也不能被洗掉。
迹部双手推开会客厅的门,壁炉中的火生得旺旺的,满溢着,几乎冒出来,烧得这么旺却没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