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迹部在电影里看到过他完好的身体,如今上面布满各种伤疤。
“这是什么?”
白村挽起裤管,用穿刺针刺进胫骨。
“续命药。”
密密麻麻的针孔周围青紫一片,他用浸了消毒液的纱布蹭了两把,接着用牙配合,单手扎紧另一只手臂松动的绷带。他大概信不过医生。
“刚才在外面为什么不搜我的身?”
他动作熟练,全程盯着迹部。
“这世界知道我最多事的就是你。只有你。”
迹部确实是初次意识到,不禁感到有趣又有些不适。这话又像表白又像威胁。
“你让我很疼。”
“什么意思?”
他系着扣子,偏移了一下目光,表示是毋庸置疑的字面意思。
“那是从我们认识就开始了?”迹部朝他走了三步,“也许从复生就开始了,为什么会这样?”
白村盯着他,不回答。
“你总避着我是怕疼么。不,你从来不怕巨大的疼痛。”
迹部一步一步靠近。
“你怕的是会让你感到自己软弱的细微疼痛。”
他在他身前蹲下。
“越近感知得越清楚吗?”
看到他开始轻微发颤,迹部关切地把手覆在伤口上。
“也会恢复你对冷热的感知么。”
白村额际沁出薄汗,平静地说:“玩够了就说事。”
“我,”迹部压抑下笑意,起身后退几大步。“请假。”
“什么事?”
“去挪威。”
院落独自伏在山脚,距离最近的城镇开车也要一小时。房子内部久无人住,偶尔来人维护,有水无电。还好春天正暖和,迹部带够了面包。
他用了一上午收拾出一片落脚地。中午在花坛边洋槐下吃了点东西,然后动手挖出溃烂的玫瑰花根。
铲子碰到了铁皮,他细心的摸索出那个圆形,把铲子放到装着玫瑰花种子的布袋旁。他捧出这个他和母亲埋下时空铁盒,用水冲洗干净。
打开,里面是相片,声音短剧的存储卡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那台改装收音机不知去处。
迹部把它放在床头,躺在床上看着它,心中有种旷谧的快乐。不知不觉在清洁剂和霉菌的气味中睡着了。
空气湿润,风雨欲来,漆黑一片。睡梦清醒边缘,迹部恍惚还是个孩子,用被子将自己紧密披围起来,侧耳听着半开的门外的动静。
母亲举着烛台,烛火纤柔的燃烧着,一步一步,以令人安心的步伐上楼,木板随之发出细微的声音,在他目力不及的黑暗中朝他走来。
窗子发出当的一声。
雨点起初稀疏,然后密集起来,急促地敲打在屋顶、房檐和窗户上。
好像梦到白村了。内容忘记了,梦中那种含混暧昧的感觉却遗留了下来。
他掀开灰尘味的被子,让湿润的冷空气散去初醒时的热意。
楼梯传来脚步声。阁楼半掩的门被敲了敲。
一团橙色的火光侵进暗沉的空间,那盏先前放在玄关的古旧油灯,散发着煤油烟味儿,落座桌面,铁手柄被轻搭在熏黑的玻璃灯身上。
是白村;有时会这样,一梦醒后还是梦。
房间不大,迹部撑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和脸。身上微湿,脸颊温凉。
“来干嘛?”
白村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块状的东西放在油灯旁。
“收音机怎么在你那?”
“我来时它就在,应该是丽莎寄来的。”
是林在他记忆里看到,描述给白村的吧。
“你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去的挪威,看来是那时把它寄给了你母亲。”
什么用意?迹部想不明白,把玩起它。
“我小时候用它学过日语。”
“我也是。”
迹部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笑什么?”
“我么……”迹部说不上来。
他从床头拿过时空铁盒,拣选着存储卡。
其中一个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可能混了别台机器的卡。不过大小合适,而且明显新一些。
放进卡槽,按下开关,一阵空转,扬声器中传出一道温柔沉静的女声:
现在我的时间是:1999年2月13日。
我是九个月后在这个世界跳楼,去到平行世界生活了一年又四十四天的丽莎。
抱歉小景,我赶不回去见你一面。三天后我就得把身体还给这个世界的丽莎了。
我有好些事要告诉你,请耐心地听下去。
第55章 一次离别
我所在的地方,是挪威那栋小房子。我正坐在花坛边,身边是88年我们母子埋在这的时空铁盒。我录完会把收音机送到日本国内可靠的人手上,时机到了交给你,而存储卡放进这个盒子里。
改装收音机和时空铁盒是我们的秘密,我相信旁人绝无可能知道,而你知道。你会回到这里,找到这枚卡,听到我的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