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强压着的愠怒霎时化作委屈,袭上心头。
蓝熹微掩于广袖下的素手,用力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好似这样,都压不住心口的疼痛。
“我没有。”
“你还有理?”蓝启仁大抵是过了气头,也知道话说重了,缓了语气,说出的话却也让蓝熹微心尖发疼。
她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一直都没有,一直就没想过出风头。
她根骨是好,可身子从小羸弱,如今的修为,是她废寝忘食才成,她从来都不是想出风头,只是想被夸一夸。
仅此而已。
“叔父,温晁说话本就难听,熹微生气也是正常,若想出风头,方才就不会是以我的箫声为主了。”
蓝曦臣上前一步,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蓝熹微,柔声道:“况且在笛子这方面,她有天赋又肯练,音律本就比我擅长,说来我才应该惭愧。”
此话一出,蓝熹微猛然抬头,撞入蓝曦臣眼眸中,清煦温雅,还带着淡淡的赞赏。
发红的眼眶更是酸涩的不成样,她又忙低下了头。
也是一时气急了,怕蓝熹微的笛音会惹来温氏,更怕她的美貌会生出事端,蓝启仁才把她叫到寒室,准备好好嘱咐一番,却不想,弄成了这样。
“罢了,忘机...熹微,你们先退下。”
“是。”
分明应该是如同别的世家小姐一般活泼爱笑的人。此刻看着她的背影,竟与蓝忘机十分相似,一样的冷傲。
蓝启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叔父是想叮嘱熹微,又何苦这般说呢?”蓝曦臣看着自家叔父眉间浓愁,不解地开口道。
半晌,蓝启仁才收回视线,声音沧桑至极。
“罢了,你还不懂。”
就是因着对她有太多的祝愿,所以一步也不能再错了。
一步都不能。
......
出了寒室,蓝熹微一路低着头,前头分明是廊柱,却也没有抬头亦或是绕开的意思。
蓝忘机抿唇,大步走到她身侧,扣住了她的肩膀,蓝熹微才停下来。
抬头才发现,三寸之外是廊柱,转头是一脸担忧看着她的蓝忘机。
“二哥......”蓝熹微喃喃道,她脑子现下乱得很,不知道说什么,昏沉沉的。
蓝忘机看向她宽大的袖口,柔声道:“手伸出来。”
闻言,蓝熹微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掌心朝上。
如凝脂般白皙的嫩肤,有几道正在汨汨渗血的口子,蓝熹微看着血色,蓦然回神,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收回去,却被蓝忘机握住了皓腕。
蓝忘机从小就不善言辞,但不代表他不疼爱他这个妹妹。
方才蓝曦臣在圆场时,他一直看着蓝熹微,发现她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以往修炼有突破,她便会去找蓝启仁,得到的不是像他和蓝曦臣那样的嘉奖,反而是一句不好不坏的“尚可”。
然后她总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好一会儿才会再说话。
偶然一回,蓝忘机瞥见了她手掌心的伤痕,原来她没有得到鼓励的失落,是靠掌心的痛来压抑的。
蓝启仁的那番话,终归是伤人。
指尖微动,温暖灵力附上伤口,蓝熹微心口跟着一暖,鼻头却是一酸,“啪嗒”一滴清泪落在蓝忘机手上。
眼泪烫得蓝忘机也难受。
他这个妹妹,从小就很努力的修炼,为了不丢蓝氏的脸,为了能让蓝启仁放心,可就连他都觉得,无论是音律、法术还是剑术,蓝熹微都已经有所小成,蓝启仁依旧是未曾夸赞过一句。
怎么可能不难受?
“熹微,你很好。”
蓝忘机认真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蓝熹微,“明珠蒙尘,终是明珠。”
他不比蓝曦臣,说不出大段大段安慰人的话,但是他希望他的妹妹知道,至少在他这个二哥心里,她已经很好很好了。
......
收拾好了心情的蓝熹微与蓝忘机在雅室分道,蓝忘机回静室休憩,而她,则去后山散散心。
云深不知处坐落于山脉之上,古木森森,溪水环绕,宛若仙境。
美景怡人,蓝熹微终是释然不少。
她并非不能理解蓝启仁不让她用落霞,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懂。
只是想被好好安慰一番,莫名被冠上出风头这三个字,到底是难以消化。
不过这么多年来,对蓝启仁一贯不赞扬反更严厉的态度,蓝熹微早已习惯,就好似她已经习惯在这湖光山色的美景之中,自我安抚。
走着走着,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地传入蓝熹微耳里。
“我们有法术,抓鱼哪需要亲自下水啊!”
若她没记错,这是聂怀桑的声音,夹杂着潺潺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