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是她每每午夜梦回的最终归属。
可现在,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面的人,吹着姑苏小调重新出现了。
他说,她是他的光。
他说,宁愿他们生生不见,也要她岁岁平安。
他说,回头看看他,好不好?
算什么呢?
从那年春日到此刻的生离死别,她这些年的煎熬苦痛又算什么呢?
突然就恨起来了。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能这样骗她?为什么有勇气骗她,却没有勇气和她一起面对?
既然爱,既然是喜欢的,蓝熹微想不明白,为什么能浪费十六年多的时间?为什么会错过十六年多的时间?
假使她在乎身世的话,假使她在意流言蜚语的话,怎么会对蓝氏失望?怎么会义无反顾去夷陵找他?
魏无羡或许不是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那么喜欢她,不管他是一颗怎样剔透的赤子心,那么多年岁里,没人教他如何去爱。
换句话说,没人教他怎么接受一份炙热的爱,他就只能自己去摸索,用最傻的方式去爱。
信口开河说仰慕、倾心她的人很多。
有人说只要能娶她,三书六例,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都不是问题。
但她爱着的人一言不发。
他截然不同地爱着她。
他给她自由,希望她永远如皎月一样高悬天际。
纵使知道了真相,可她的心从来都不是一杆秤,感情也不是用对错就能来权衡的东西,不是解释清楚,就可以恢复最初的模样。
所以蓝熹微什么都没有问。
“让我静一静。”
说完这句,她自顾自暇地回到了晓室,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茶盏中的水不小心洒出,冰凉的温度惊得蓝熹微差点摔了杯子。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她起身正要去换身衣裳,门外蓦地传来声音。
“归月仙子,不好了!”
蓝景仪?
瞥了眼沉下去的黯淡天色,蓝熹微想不到发生什么能找上她?
不过想不到归想不到,她仍是开了门,柔声问道:“什么事这样急?”
蓝景仪匆匆行礼:“是冥室,先生招灵却控制不住了,思追也在。”
闻言,蓝熹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莫家庄的剑灵?忘机呢?”
“正是,先生从午时开始招灵,一刻钟前便有点控制不住,思追让我先出来找含光君,可是含光君不在静室,我让其他弟子去找了,但我怕思追他们出事,就先来找您了。”
蓝启仁修为自中了火毒以来,确实不及从前,但在招灵这方面超出他控制的剑灵,少之又少,定然是煞气极重之灵。
没来得及深想,蓝熹微连忙跟着蓝景仪去了冥室。
岂知他们一到冥室,便瞧见蓝思追他们被怨气推出门外,摔在了地上。
“思追!”蓝景仪大步上前扶起他与另一名弟子。
“怎么回事?”蓝熹微看着蓝思追嘴角的血迹,黛眉倏地拢紧。
蓝思追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归月仙子,蓝先生本想问灵,谁知它忽然躁动起来,异常强大,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望向大门紧闭的冥室,蓝熹微想起蓝忘机跟她提过,莫家庄作恶的不是邪祟,是沾了阴虎符怨念的剑灵。
莫家庄,莫玄羽。
莫玄羽......魏无羡。
怎么会这么巧?
像是有人算准了这一切,算准了魏无羡会以莫玄羽的身份重生,算准了蓝氏会派弟子前去除祟。
这人,哪里来的阴虎符?
沉思片刻,蓝熹微当即吩咐道:“景仪,你去冷泉或是后山找忘机,路上若是碰到魏...碰到那位莫公子,也一并请过来。”
蓝景仪不解:“为什么要请那个疯子?”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阴虎符啊。
这个原因,自然不能说的。
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蓝熹微摇头叹道:“他不是在大梵山救了你吗?蓝景仪,你连自己的记性都吃?”
“不是......”蓝景仪一时语塞,还要再说话,被她又敲了一下。
“先去找人。”
换作平日逗他几句无妨,但是眼下,睨向怨气四溢的冥室,蓝熹微实在没有别的心思跟他闹。
敛了敛神,她轻轻转动起手腕,蓝光缓现萦绕于指尖,绵密的灵力分成了几道流光,“嘭”地一声,破开了屏障。
“你们在这守着。”
留下这句话,蓝熹微没犹豫,径直踏了进去。
她人刚进,身后的大门立刻关了个严实。
冥室内有些暗,两侧的风幡摇曳不止,一晃一晃地遮着外头太阳的余晖。
蓝熹微摸黑走了两步,终于到了稍微亮堂的地方,凝眸看去,屋内正中央的香炉上方有一把剑,普通无华,可剑身散发出的浓郁怨气,压抑如墨色席卷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