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下,只好推开那个明媚的少年。温如汐不是不愿与他共苦,而是害怕他受苦,害怕到一点点,都不忍得他受。上官透本是这世上最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又怎能堕地他万劫不复?
可终是那人,为她换来了生,亦是上苍给她,最残忍的惩罚。月上花间,温如汐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暖风依旧,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轻柔地为她挽起鬓发,小心地为她系上外衫……
建宁七年,容齐在西启发起最后的反攻,联合温如汐,打败了苻鸢。而温如汐亦向润玉求了药,医好了容齐。
西启宫宇上的夕阳绚烂,南梁月上谷的书声朗朗,温如汐知道,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想来这一生,她以天下先,以百姓先,以社稷先,救死扶伤,教书育人,共筑盛世,却没能给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一世幸福。
月上谷的大雪纷飞,落满了温如汐的白发。恍然回首,她仿佛看见了墙角的红梅,和树下翩翩的少年。
“透哥哥,若有来生,君可愿许吾一世白头?”
眸间朦胧,重合了少年的脸庞。天长地远相思苦,奈何深情渡浅缘。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者,始也。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同岁同日,缘定三生。老者,末也。本唯半命,缘君相救,情深缘浅,难得白头。病者,难也。西启剧毒,无药无解,苦痛缠绵,死生皆天。死者,终也。月上雪下,相思成灰,红烛泪干,故人难逢。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是以怨憎会也。三载相依,一朝梦碎,大难临头,同去异归。断魂还逐晚,掩泪空叹息,是以爱别离也。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以命换命,天人永隔。镜花水月夜,竹篮打水空,是以求不得也。梦幻泡影,如露如电,月圆花好,终求不得。
生老病死,皆为人生常态,三苦之外,另有缘法。然生是君,老拜君,病原君,死亦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皆为君也。若有岁月,朝朝暮暮,日日年年,惟愿卿好,惟愿君安。”
合上命簿,润玉的眼中沁出了一层薄泪。虽只是在历劫,可终是实实切切地走了这么一遭,这一世的姻缘,苦乐参半,聚少离多,谁欠了谁,到底是说不清了。
低头,看着女子恬静的睡颜,他轻轻伸手,把她的细指固于掌心。
“阿玉?”喃喃梦起,是熟悉的容颜。润玉半束着头发,轻簪着温如汐送的木簪,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何处无艳春,此生念佳人。恋曲幽琴声,思绪梦里生。恋语牵心魂,何时人相逢。汐儿何时,又与润玉重逢?”他的薄唇轻启,目光如水。“汐儿,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温如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想起了凡间的一世,她轻皱起了眉头。“不过……”
立即明白了她的疑问,润玉笑道:“只要你点头,我就是你的。”
“透哥哥是你!”温如汐一阵欣喜。“那,容齐呢?还有我写的姻缘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润玉拿来了三卷竹简,坐在了床边。“叔父说,因为他和缘机仙子的推搡,误把其他两卷话本,丢入了因果天机盘。”他伸出右手,幻出了逆鳞。“两卷话本便有可能产生两段姻缘,因此,叔父以龙鳞为托,注入灵力,化成了我的样子,又为我们,都牵上了红线。这样,无论走了哪一条姻缘线,都能确保我们在一起。”
温如汐接过了逆鳞,看了一阵子。“那容齐?”
“你历完劫后,容齐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便身归天地。他由龙鳞所化,所以多年来容貌未变。容齐走后,灵力回到了叔父那里,记忆回到了我这里,龙鳞留了下来。”
温如汐低着头,有些沉默的样子。润玉察觉到了她的难过,笑着拿过她手中的逆鳞,重新为她戴在颈间。
“容齐的记忆里,俱是被你拒绝的样子,我才不要这样的回忆呢!他在凡间走一遭,已经有了自己的灵识,我看这也是一番机缘,便洗去了他不好的记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你的情意。又为他塑了仙根,植于这璇玑宫的院子里,汲取灵力,至于哪天得道,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温如汐惊讶地抬起了头,通过窗子,她望见了院中的桂花林里有一截插得歪扭的木苗。“不是吧,这……”
“他也算和我抢了一世你,我因为他,不能和你白头到老,到头来还要救他,这样,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润玉突然撅起了嘴,道:“叔父为了我们,做了两手准备,结果你呢?一个都没选,还伤了我那么深,你说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