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透轻轻的摇头，“没有，我没有动手。...我应该为母亲报仇的，可是，我却下不了手。”他垂下眼帘，睫毛却在轻轻颤动，
“白芸师太曾告诉我，母亲至死都在劝慰她，嘱咐她不要报仇，她相信父亲定是有苦衷的，并不是真的负心薄幸。
在那一刻，我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于母亲的痴情，让我不必一定要手刃亲父。我心中，并不真的想要杀死他。
可是，我也怨怪，怨怪母亲太过痴情，...”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芝儿，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他忽的转移话题。重雪芝甚感诧异，待回过神来，忙摇头表示不知。
上官透也并不真的需要她回答，只自顾自的向下述说，“我从小在国师府长大，衣食无忧，往来者无不是高官显宦之子。
在外人眼中，我是国师之子，镇国大将军的外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东都城中，可谓是风光至极。
可是回到家中，我能得到的，就只有冷漠、斥骂、苛责，甚至是敌视。养母她一点也不喜欢我，也不愿意看见我，若是无意间撞见，能得到的也只有刻薄、刁难，不管我表现的怎么贴心、乖巧、懂事，都无济于事。
那时候年纪太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能家宅和睦，其乐融融，而我家却不行？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母亲要那般对我？
我总疑心是自己还不够好，便努力想要做的更好，竭力要比别的孩子更加乖巧、懂事、听话，以为母亲总有一天能看见，会觉得满意，却不想原来...”
他说不下去了，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觉得十分可笑。
“后来，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父亲将我送到了灵剑山庄。开始时，他每个月都来看我，渐渐的，要半年才会来看一次，再后来，便一次也不来了。
我当时只以为，他是怕我会因此而分心，影响到习武的进度，才不肯来的，便想着要再努力一些，再用功一些，然后告诉他，他尽管来，不会影响到我。
可是，他一直没有再来...”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深深的灰色，嗓音沙哑，只垂下头来，看不清神色。
“剑抵住他脖子的那一刻，我最想要问的，不是母亲，而是，为什么要抛弃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再来看我？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他给了我生命，又抚养我长大，最后却像是抛弃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将我丢弃在灵剑山庄，任我自生自灭。...他是父亲，我唯有他这么一个亲人可依靠。可是，”
他忽得就激动了起来，“在我被人敌对、戕害、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在哪里？在我孤独、绝望、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他不在，他统统都不在。我该恨他的，我应该恨他的，可是...”
泪珠不觉已滚了满面，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半响方继续道：“父亲向我忏悔，请求我原谅他。
离开时，姐姐也找到我，恳求我回家，她说养母已经原谅了父亲，也愿意接受我。就像是小时候的祈愿终于实现了，总算能家宅和睦，其乐融融了。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一张俊脸涨的通红，连眼角都爆出几道血丝来，“母亲从不曾怨怪，父亲存心忏悔，养母也原谅了他，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可是，我怎么办？
这十几年来，我心中的痛苦、绝望、无助、挣扎、满身的冤孽，又该去向谁讨还？我是天生有罪的吗？就活该受苦受罪的吗？”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脸去，呼吸急促，低低的呜咽声传来，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
第39章 确定 重雪芝早已泪流满面，却不知……
重雪芝早已泪流满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于他一点点的力量。
上官透却似毫无所觉，过了好半响，方才冷静下来，淡淡道：“我是个不孝子，既不能为母亲报仇，也不肯体谅父亲之心，悖德逆伦，实无可取之处。
重姑娘，我非为良配，不值得你这般倾心相待。”他顿了下，继续道：“林前辈曾告诫我，父为子纲，劝我要多了解父亲，体谅父亲的难处。
我试着去了解了，也知道他是个好官员、好臣子，可是，我不想原谅他，”他抬手抚住胸口，“我的心，过不了这一关。”
重雪芝忙扯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努力做出一副轻松愉快的神色来，轻声道：“你说的太严重了。我读书少，也不懂得什么伦什么纲的，我只知道，你不想原谅，那就不原谅呗。
你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偶尔任性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