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来,神色黯然,“我身如浮萍,乃是无根之人。虽有父母生养,却如没有的一般,甚至还不如没有。我自己孤苦一生倒罢了,又何必将别人也拉进来?那样只会害了她。”
林畅然叹了口气,还要再说,忽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二人顿时噤口不言。不过两息后,有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二爹爹在吗?芝儿有些事,不知道可打扰了二爹爹?”正是重雪芝。
上官透迅速起身,只道:“我先回避下。”便躲到内室去了。林畅然无奈的笑笑,起身去开门。
重雪芝进了房间,轻柔的在矮几上坐下,心事沉沉,想要说话却不知要怎么开口,只低着头踌躇不安。
林畅然见了,只微微一笑,问道:“芝儿今日可是装扮过?比之前更加好看了,果然是个大姑娘了。这衣服倒很配你的气质,眼光不错。”
重雪芝顿时有些羞涩,欲要解释一番,张开嘴却又合上了,只继续低头不言。
林畅然接着道:“想当年,我与你父亲、宇文玉磐在英雄大会上结识,我们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约定要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
一切都仿佛只在昨日,转眼间他们却都已埋骨黄土,只余我一人苟延残喘于世。”他不由得长叹一声,低吟道:“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世事莫测至此,亦有何可言哉?”
重雪芝抬头看他,林畅然转过头,对她温柔一笑,“你生的很像你父亲,只是气质迥异。
重烨他最爱着红衣,显得洒脱肆意,磊落敞亮,你却更沉静内敛,温柔含蓄。这莲纹,其实很适合你。”
他起身走过来,轻轻摸了摸重雪芝的头发,低声道:“我与你父亲情逾手足。你是重烨的女儿,也就是二爹爹的女儿。在自家人面前,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林畅然此刻的神情尤为慈爱,这给了重雪芝很大的勇气,她低下头,轻声道:“二爹爹,芝儿此来,是想向你打听件事。”
话一出口,她的心里像是有把火腾的烧了起来,脸上也立刻滚烫一片,重雪芝忙抬头看向林畅然,见他只含笑倾听,眸中还微有鼓励之意,顿时便放下了心,“二爹爹,上官公子他,...”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他家中,可有未婚妻?”
林畅然不期然竟会是这等问题,顿时呆了一下,回过神来道:“这个...倒不曾听说过,应该是没有。”
重雪芝忙问:“应该?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林畅然顿觉头疼,只道:“没有。”便是有,他也能给搅合了。
重雪芝立刻便放心了,继续道:“那就好。”她咬着唇犹豫片刻,低头道:“二爹爹,我,我心中...爱慕上官公子。”
她抬起头看向林畅然:“我知道,自己算不上顶优秀,还有着一身的麻烦,容貌既不出众,也无甚才能,本是配不上他的,只是,我觉得他似乎...并不讨厌我。
这两日,他突然态度大变,我根本摸不着头脑。能不能请二爹爹帮我问问,他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他...,等到重火宫度过危机,我可以...”
“砰”的一声,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上官透站在那里,冷冷的向这边看过来。
他眼中似乎有火苗在燃烧,神色间却冷淡至极,只淡淡道:“让重姑娘误会了我很抱歉。只是我对重姑娘,仅仅是为了完成报恩的承诺而已,并无一丝一毫他意,若因此误导了重姑娘,都是在下的罪过。”
重雪芝被他吓了一跳,本就羞的无地自容,待听得这一番冷语,顿时珠泪滚滚,决堤而出,喃喃道:“你...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上官透见她伤心哭泣,袖内双手微微颤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去哄她,却强忍住了,只转过头不看她,硬下心肠道:“是的。重姑娘年纪尚小,只怕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慕,错会了感情也是有的。
以在下看,重姑娘不过是因着救命之恩,对在下心生依赖而已,就像是过去依赖宇文穆远一般,这并非是真的爱慕。”
重雪芝再也忍不住了,她抬手捂住了嘴,竭力使自己不要哭出来,好容易压下了情绪,嗓音沙哑道:“是我打扰了。...忽然有事,我先走了。”
她转身跑了出去,上官透忍不住追赶了两步,却又迅速停了下来,只低下头一阵颓然。
这一切爆发的太过突然,林畅然根本一句话也插不上,待看到上官透神色颓然,不由得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何必如此刺伤她的心?再说,依赖自己所爱之人,这是什么罪过吗?她只是个女孩子,想要终身有托也是正常的,你何必如此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