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大有深意,上官透如今甚为敏感,闻言忙抬眼去打量她,见她神色间隐有诀别之意,心中顿生不祥之感,忙一把抓住了她,急问道:“姐姐,你要做什么?”
上官筝微微垂目,避而不答。他略一细思,不由心中大恸,不觉已滴下泪来,连声追问道:“你要做什么?姐姐,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你告诉我...”
上官筝吃逼不过,转过脸来含泪道:“我是上官家的罪人,...是我害死了父亲,自当亲去向他老人家赔罪...”一边说一边珠泪滚滚,哽咽难言。
果然如此,上官透一听,不觉泪如泉涌,心中却庆幸听了林晓棠的建议,设法来见了姐姐一面。否则,二人计划的再好,若上官筝想不开寻了短见,那谋划的一切还有何用?
“姐姐,”上官透按住了姐姐的双肩,认真盯向了她的眼睛,郑重道:“父亲的死,并不是你的过错。之前,我曾去狱中探监,父亲他亲口说了,这件事并不怪你。姐姐,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上官筝哽咽着摇头,“阿透,你不了解这其中内情。是我,是我的错,我一直都知道,鲁王他性情偏执。只是我怜惜他,总以为能够改变他,以为他总不会对我下手。
...若不是,我与他私定终身,父亲也不会被迫应下婚事。...是我将豺狼引入家门,却又对他毫无防备,以致酿成今日之祸,这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错。...阿透,你不知道,你不懂的...”她哭得双目通红,神色怔忡,看着十分可怜。
上官透听得默然无语,半响低低道:“这如何能怪得了姐姐。谁人能有前后眼,预测得了日后会发生些什么?况且,鲁王待姐姐,也未尝不曾用过心。若无今番这场祸事,便是任我看来,也未尝不觉得姐姐生活的幸福美满...”
他静静看向了窗外,神色间渐渐显出了几分凄惶来,“鲁王虽豺狼之性,可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国师府礼遇有加,未尝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此番,...却是我给家里招来了祸事。
...父亲身死,若论及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才对。...”他强忍着不哭出来,泪珠却簌簌而下,眼角隐隐透出血丝,额角青筋也在不住的颤动。
“阿透,...你不用为了安慰我,故意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上官筝含泪摇头,还要辩驳下去,上官透却微微用力,一把紧攥住了她的手,打断她道:“姐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上官筝见了,只好闭上嘴,含泪点了点头。
上官透深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将鲁王收买人散布寒热病,他如何调查此事,之后重雪芝赴宴被掳,他心生怀疑便去调查,结果发现鲁王意图不良等等,一一都说了一遍,然后道:
“当日,我既发现了疫病中另有内情,又如何会不继续寻根究底下去?后来,发觉了鲁王的目的,便更是忧心不已。以鲁王之心性手段,一旦下手,必会遭至最激烈的反抗。到时候,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或直接或间接,惨死于他的谋划之下。
我生于武林,也长于武林,武林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一样。不提父亲昔日的谆谆教诲,便只是为了保卫家园,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图保全自身。...只是,我却没想到,会连累的父亲也...”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处留了下来。
他剧烈抽泣了两下,又强忍下了哭泣,继续道:“...所以,这并不是姐姐的错。相反,我不该和父亲一起,什么事都瞒着姐姐,我只是以为,我们双方的争斗,可以不波及到姐姐的身上;我只是希望,姐姐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他说不下去了,伏在上官筝怀中无声的抽噎,哭到伤心处时,瘦削的双肩颤抖个不住,看着十分的可怜可叹。对于上官行舟之死,他无疑是非常悔恨与懊恼的,倒不是懊悔不该救下重雪芝,而是不该那般断然决然的拒绝鲁王。
心中的正义自然该坚持,可他从没想过,这份坚持会是以父亲的生命为代价。就这一点而言,他无疑是天真无知的。
上官筝搂住了弟弟,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姐弟二人俱都满心悲苦,偏偏碍于目前的处境,并不敢放声大哭。
好半响,待情绪稍稍平缓些,上官透抬起袖子胡乱的搽脸,抓住了上官筝的手道:“姐姐,我知道,你现在的日子难熬。我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向外面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方才放下心来,又关上门回来,然后凑到上官筝耳边,将自己策划的假死计划低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