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透跟着落子,“殿下此言,在下可当不起。”鲁王含笑道:“有什么当不起?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般客套。”上官透默然无语,只盯紧了棋盘,准备继续落子。
鲁王信手落下一子,继续道:“本王听说,你与重宫主...如今好事将近。不知可有此事?”上官透神色一顿,落子后颔首道:“殿下消息灵通。确有此事。”
鲁王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若阿筝得知,心中必然欣慰。”他抬手又落下一子,又继续道:“咱们东都的女公子,温婉贤淑,恭顺慎成,婚后都是要掌管家务、相夫教子的。不知小透婚后,可有什么打算呢?”
他这话中大有深意,上官透不觉默然,半响方道:“我们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依着芝儿的喜好便可。”
鲁王听了只笑笑,抬眼在他面上一扫而过,抬手又落下一子,然后道:“小透。你久居江湖,不比他人一知半解。以你之见,什么才是江湖?”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上官透略作思忖,谨慎道:“江湖,是心灵最后的栖息地,亦是人们最后的傲骨。数百年来,王朝翻覆变幻不定,唯有江湖始终如一,又有多少的英雄豪杰,皆是出身于江湖呢?
天下若没有了江湖,便如同人没有了脊梁。纵然能苟且度日,人生又有何乐趣可言呢?”
鲁王听了,只弯唇一笑,神色间颇不以为然,“小透说的很是有趣。不过,本王却有不同看法。”上官透道:“愿闻其详。”鲁王笑了笑,微侧脸时,却看到了高脚架上的鱼缸,随即温声道:“小透,你且看那缸中的鱼。”
上官透闻声看去,却并没发觉什么,不由得目露疑惑。鲁王继续道:“你说,我若撒一把鱼食进缸中,会发生什么?”上官透道:“自然是群鱼蜂拥而至,争相抢夺食物。”
鲁王笑道:“不错。这人与鱼,看似天上地下,然于本质上,却又何曾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贪婪、丑陋、短视,需得有鱼缸时时约束,不然,就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一句话,无规矩,不成方圆。小透,你觉得本王此话可有理否?”
上官透道:“在下以为,殿下此话未免偏颇。人与鱼,岂可相提并论?鱼本是无知无识之物,自然也没什么善恶廉耻之感,只知觅食求生而已。看到有食物投掷过来,自然要蜂拥、争抢。
而人却不同。人本是万物之灵长,天地灵秀之气所诞,又受圣人明主所教化,自然是明是非,知荣辱,远非无知鱼类可比。殿下以鱼类人,只怕有失妥当,请恕在下不能苟同。”
鲁王微微一笑,却丝毫不见生气,只温声道:“有失妥当?只怕未必吧。”他将声音放低,沉声道:“远的不说,我们先只说你所知道的。
七年多以前,重火宫宫主重烨,练功时走火入魔,杀害无辜人命不下于数百。常言有道:父债子偿。与这无辜枉死的数百人相比,重雪芝她冤枉吗?她不该死吗?”
上官透默然无语,他说不出不该来,可是,这一切却不能这样算。然而,鲁王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只继续道:“还有华山派。
华山派打着为老掌门报仇的幌子,暗中吞下了重火宫多少产业?甚至,还一直觊觎着莲翼秘籍,前几日还暗中策划掳人。
另外,峨眉派之前参与围攻重火宫,这其中主持正义占几分?觊觎莲翼秘籍又占的了几分?
这还是堂堂的名门正派,至于下面的小门小派,其间的各种龌龊,倚强凌弱,欺男霸女,甚至帮派间意气之争,殃及的无辜百姓不得安生。
小透,你管这些人叫万物灵长?...他们配吗?”
上官透被问的哑然无语,想要张口辩解,却觉得思维混乱,亟待理顺。鲁王见他无言以对,不觉弯唇一笑,继续道:“这天下本无武林或江湖,不过是战乱之时,百姓们为求自保,而自发组成的。
如今天下太平,自是不需要武林了,留着这些无知莽夫们,反倒有损于这太平盛世。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也是时候该让这些莽夫们知道,他们头上顶的是什么天,脚下踏的是什么地,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最凌然不可犯,-----那就是律法与秩序。”
上官透沉默良久,方道:“之前,曾闻得殿下一语,让在下咀嚼良久,不知此刻可能讨教否?”鲁王道:“小透且请说。”
上官透道:“之前殿下谈说烹饪之道,曾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在下曾读《毛诗故训传》,见其注解言: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不知殿下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