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在生活与待遇方面,国师府从未苛待过他,但凡上官筝有的,从来就没有缺了他的。
朝夫人其实是个颇傲气的女人,从不屑于在生活各方面苛待他,她只是打从心底里厌恶他罢了,却并不曾真正的下手磋磨过他。
这也是为何在白芸师太传信之前,他从未曾疑心过自己的身世的缘由。
筠篁馆内安安静静的,只有那几杆翠竹,如今已长成了一片竹林,密密的遮在窗台外,倒衬得室内有些暗淡了。
周管家一看,便立刻拧起了眉头,忙唤了人过来,嘱咐将那竹林稍砍些下去。上官透见他忙着,便索性自己先行了一步。
转过竹林,便是长长的石子窄道,上铺着拼成各色吉祥图案的鹅卵石,颗颗都有婴儿拳头大小,被打磨的光滑溜圆。
窄道尽头处,是精巧别致的一排房舍,约有五六间房子,除了中间是正堂,东侧间是卧房,西侧间是书房,余下几间便都是储物室,放着些杂七杂八的旧东西。
房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摆件、器具也摆放的整整齐齐,除了因长久未住人而略显得空寂落寞,没有人气,一时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上官透缓步转过大屏风,进入西侧间内,只见窗下的琴桌上,他幼年进学时所用的那张旧琴,依旧被安安稳稳的摆放在哪里。
信手拨弄琴弦,只听琴声铮铮,空灵悦耳,声调无丝毫偏差,显然是有人时时常来调试。
窗户对面的墙上,是一排长长的书架。架前是一张黄花梨木长案,案上除了笔架砚台,还摆着一本小书。
上官透见了,随手轻捡起那本书,却是一本《抱朴子》,信手翻开时,瞬间一段文字映入眼帘:“...崇琰琬於怀抱之内,吐琳琅于毛墨之端。躬困屡空之俭,神劳坚高之间,譬若埋尺壁於重壤之下,封文锦于沓匮之中...”
“笃笃笃...”忽然有敲门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上官透忙放下手中书册,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是谁?”待转过屏风时,只见周管家正等在门外,一见他便笑道:“大公子,...”
他身后跟着几个抱东西的仆人,都是些凉席铺具之类的,还有两人合伙抬着一张雕花大凳,凳上摆着一块被雕成崇山奇峰的冰块,还在袅袅冒着寒气。
上官透忙侧过身子,避让到一旁。仆人们步履无声的进来,将卧具等物铺陈完毕后,便静悄悄退下了,只留下周管家还站在这里,拉着他嘘寒问暖,一直絮叨个不停。
上官透耐下性子,应付了半天,眼看天色将晚,方对周管家道:“父亲是不是该回来了?该有酉时了吧?”周管家摇头道:“自上月起,朝中便开始筹备万寿节,老爷忙的很呢。这个时辰还回不来。”
他慈祥的看向上官透,道:“大公子是有事情吧?等老爷回来了,我让小幺儿们通知您。”上官透含笑道:“那就劳烦您了。”
周管家摆手道:“大公子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老头子的本分,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
上官行舟自宫中归来时,尚穿着品级官服,一脸的疲累倦怠,才刚进了大门,还没能走到书房,便见周管家迎了上来,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在国师府中,大公子乃是上官透的专属称呼,上官行舟一听,当即喜出望外,忙转头问道:“你说什么?是透儿回来了?”周管家满面含笑,连连点头,“正是大公子。”
上官行舟喜不自胜,当即便要折回身向筠篁馆去,却被周管家给拦住了。周管家道:“老爷何必如此着急?不如先去洗梳一番,老爷现还穿着官服呢。”
上官行舟一听,忙低头向身上一看,不由得便笑了,“你说的对。我先去换身衣裳,老周你去让厨房做几个好菜,对了,我记得透儿最爱淮扬菜,就做淮扬菜。
还有,路大人上次送我的那坛好酒,也斟上一壶来。难得今儿个高兴。”他一边说,一边速去书房中换下衣服。周管家则跟在他身后,一边点头,一边连声应着好。
第90章 热血 晚饭被摆在园中水榭内,父子……
晚饭被摆在园中水榭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上官行舟已换了家常衣裳,越发显得清爽利落,他执过酒壶,亲自斟上两盏酒,轻推给儿子一杯,笑道:“如今你也大了,稍稍喝上几盏也不妨事。尝尝我新得的好酒,看看滋味如何?”
上官透立刻便要起身,离席受酒。
上官行舟见了,忙道:“站着做什么,坐下说。”上官透依言坐下,举双手恭敬接过,微微抿了一口,将酒液在舌尖荡了几荡,方才咽了下去,赞道:“清香醇厚,余味无穷。确实是好酒。”说着,抬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