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捉住拳头将人往怀中一带,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继续道:“棠儿,你可还记得,袖娘成婚那日,有不知来历的人上门,送了一份厚厚的贺礼来?”
“当然记得,”重雪芝偎在他怀中,仰头做沉思状。那正是婚礼当日的早上,有位管事模样的人,送了两大车的贺礼来。
那人并没有表明身份,只递给了仲涛一封手书,然后便代主人告罪,只说实在脱不开身,让仲涛闲暇时,带新妇过去让他看看。这是男宾那边的事,重雪芝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如今的朝堂,虽重文轻武,却不如前朝那般严重,武官的势力也自成派系。这其中有两支势力最为突出,一派以镇守京畿的镇国将军府朝家为首,”也正是他养母的娘家。
上官透眼神微微一空,却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道:“一派则以戍守边地的兴平候钟家为首。仲涛原本该姓钟,是这一代镇守关外的钟元帅之义子。”
“仲涛的身份,原来竟如此显赫吗?”恕重雪芝想象不能,她使劲回想仲涛素日的表现,感觉只是个落拓不羁的普通侠客呀。江湖上这类人有很多,并算不得什么稀奇。
“既如此,他为何不留在军中?有钟家扶持,再怎么说,也能混个百户口千户什么的,总比在江湖上浪荡的好。江湖能有什么好的呢?”
“自然是为了钱。”上官透依旧轻描淡写。重雪芝不敢置信的重复:“为了钱?”
上官透轻轻点头,“就是为了钱。不然,你以为袖娘为何要暗地里买卖消息?她会不知道这很容易招来是非吗?若只为了拯救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仙山英州明面上的生意就已足够,又何必要冒着大风险去做情报买卖呢?”
“可是,可是她要那么多钱,不,是仲涛要那么多钱,是要做什么呢?”重雪芝还是不明白。
上官透起身走到门外,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无人后方闭门回来。他重坐下来,低声道:“本朝传至今日,已是第五代了,正是盛世繁华之际。
太平盛世,文胜于武,边关战事稍歇,朝中便有人提出,要削减军费开支,陛下当场便允了。
只是,西边戎族势力并未真正被打散。只是这几年雨水丰富,草木丰茂,草原上牛马肥壮,衣食丰足,这才不曾入关劫掠。若哪日气候有变,草原上食水匮乏,只怕又会要南下劫掠。”
似是想到那种惨景,上官透微微一顿,接着道:“朝廷给的军费不足,为防备西戎南下,每日又不能不练兵,这期间的粮草消耗,都得钟元帅自己想办法。
这就是个无底洞,不知要填进去多少财物。我听说,西边现已命士兵们开荒种地了,只是时日尚短,还不能自给自足,所以还需这边多多贴补。只是,若钟家人亲自出面敛财,未免太过招眼,若引得陛下心生忌惮,反倒得不偿失。
仲涛在钟家长大,深受钟氏教诲,对钟家也感情深厚,值得信任,然若论及身份,却又只是义子。若不幸一朝败露,不至于牵累到整个钟家,正是敛财的最佳人选。况且,他自己也是愿意的。”
重雪芝愣愣听了半响,半响低声道:“这朝堂上的事,可真是复杂。”幸好她生在江湖,相对要自由的多了。
上官透微微一笑,“这就复杂了?这才到哪里,”他身子微倾,凑在重雪芝耳边低声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听得人心中一阵酥麻,然而话中的含义,却并不那么的动听。
“据我所知,上一代的老元帅有个同胞妹妹,嫁到了江南姜家。这姜家并无甚可称道之处,只是有个女儿嫁到了东都云家,而云家族中最出息的女儿,乃是当朝太子的良娣。棠儿,你懂得这其中的含义吗?”上官透目光流转,轻轻落在她的脸上,低声问道。
他离的太近了,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正轻扑在她的脸颊上,重雪芝有些心猿意马,喃喃道:“你是说,红袖姐他们,其实是太子的人?”上官透含笑摇头,“我的意思是,他们原是一个派系。”
他的话说完了,依旧坐回案前,继续翻看书册去了。重雪芝有些呆呆的,好半响,低声嘟囔道:“还是太平盛世呢。”语气中带出一丝难言的失望和怅然。
上官透听得一阵好笑,“棠儿以为,所谓的太平盛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嗯?”重雪芝想了想,道:“最起码,吏治清明,人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上官透微微一笑,“棠儿是觉得,如今的吏治,不够清明吗?”
“当然不够。”重雪芝道,“迄今为止,我已打交道了三个官儿。相州时,知府大人只听一面之词,就将我们抓进了牢里。后来安平县疫病,知县大人倒是很负责,处理疫病也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