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了正装,是一家手工西装品牌的三件式西装,棕色的内搭马甲,扣上三颗扣子,修身贴服,深蓝色的领带束缚住脖颈,没入马甲里。而后颈一向凌乱的尾发,也精心修剪过。
线条凌锐的下巴也不像平时那样,总带青色,他刮过胡须,甚至,没有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味,转而被一种迷迭香调的古龙水掩盖。
那人突然转头,四目相对一秒后,又转回前方。
“你看我干什么?”
“没有。”叶津收回目光,打开矿泉水瓶,战术性喝水。
以后要怎么面对薛流啊,应该也不会再一起玩游戏了吧,这个关系太复杂了,就算之后他和钟婵在一起,钟婵还是他的朋友。等等,你现在还在思考什么钟婵啊!应该思考怎么跟钟婵解释——还是当朋友吧。
叶津想逃避,甚至认真算起这些年积累的成绩,够不够回母校京中医。
车载语音突然接入了一通来电,咋咋呼呼的男声把叶津的思绪震散。
“小薛总!香槟玫瑰不够了,差的补红玫瑰行不行?你要是告白成功就举香槟玫瑰为号,我们看到之后用无人机给你送幻影的车钥匙进来。”
“喂?小薛总?小薛总你在吗?”
“喂?诶?信号不好吗?”
车内3D环绕着那位阿强兄的声音。
“呃……”薛流捏紧了方向盘,完全不敢去看叶津的反应,“那啥,阿强,先别准备了,就这样哈。”
“啊?不准备了,啥意思啊薛哥?喂?”
薛流迅速挂断电话,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叶津面无表情的端坐,目视前方,脑中却已经天崩地裂。
什么告白?什么车钥匙?
薛流接他……不是……接TreadonSnow要干什么……
叶津又喝了一口水润嗓子,但嗓子还是发干得紧。“你……”
“别问。”
“好……”
薛流的脑子也很乱,但是在这短短途中,他必须想清楚怎么办,所以开车故意开得很慢,到城中半个小时的车程,他硬生生开成了一个小时。
可是刚刚一接受叶津等于TreadonSnow这件事,就如胸口碎大石,宝贝儿怎么可能是叶津啊!啊,窒息。
可是叶津说自己要回去的时候,他也痛死了。
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很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科室的老前辈退休,学科开大会,那天他专门提前出发,结果路上遇到一个人心脏骤停,他救人去了,然后又去医院耽搁一圈,到教研室的时候迟到了半小时。
推开门的时候,正面对着他坐着的就是叶津,双腿并拢,腰身笔直,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却透着浓浓的中年人气质。
但是他长得很好看,白净素敛又……青翠,对,是青翠,像他君野公馆里种的成片的薄荷,只要扎了根,便可以年年夏天都青苍蓬勃地生长。
薛流的脑海里,重复地出现推开门一刹那看到的叶津,周围什么人都模糊了,只剩下叶津那张高洁而漠视的脸。
他向叶津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你好啊,新同事,我叫薛流,薛生白的薛,漱石枕流的流。”
而叶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连白眼都没有给他一个,便自顾自跟老教授谈起别的事。
薛流的手滞在空中,像个小丑。
两个明明是平坐的人,叶津却用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忽视,在他面前变得高高在上,仿佛他是什么污浊之物。
从那一刻起,年轻气盛的薛流记下仇了,在江州,薛二少从来没受到过这种无视。
薛流平生,最讨厌这种Bking男了。
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清冷傲娇,枪法如神,乖乖等他去接的宝贝儿呢……啊啊啊……烦死了!
他偶尔会开黄腔,宝贝儿话很少,常常一阵沉默之后,憋出一个“滚”字,哎,确实有点像叶津,叶津对他最常说的话,一个是“滚”,另一个是“傻逼”。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叶津这种出土文物,居然玩GTA5,也太奇怪了。
所以一会儿要怎么面对他呢,告白是不可能告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呃,今天是不可能跟叶津告白的,他自己也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至少,先不能让他跟钟婵接触了。他都他妈做了些什么事儿啊,一会想起前两周自己给叶津介绍对象的劲儿,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就是说,他为了断绝和宝贝儿的绯闻,疯狂地给宝贝儿介绍相亲对象,然后宝贝儿真的准备去和他的发小相亲了,而自己中途拦截。
让他投胎重来过吧,神啊。
拦截了,然后呢?一会儿要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TreadonSnow,但是不喜欢叶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