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数了数那些伤痕,果然,三十二道。
施探微的指尖,按在那长度约莫有指甲盖的伤口上。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充满回忆,“这,是你带我看胡旋舞那一次。”
指腹往下一点:
“这是你我一起扮金童玉女那一次。”
又上移一寸:
“这是你给我买糖葫芦那一次。”
最后放在心上三寸,那最深也最重的疤痕:
“这是你说,要与我结为夫妻那一次。”
每一个,每一个他都如数家珍。
看着这些他亲手镌刻的伤痕,他露出的表情竟然不是疼痛而是温柔。
迟迟总算相信那些,他说小时候会用刀威胁别人,不让别人靠近她的话了。
这……也太病了。
竟然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铭记每一次的相遇。
迟迟扁着嘴,眼泪不用酝酿就往下掉,“你想与我见面你就说嘛,我一定一定会来见你的啊。小和尚你这样我好心疼。”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捧着她脸,俯身一点点舔去她的泪水。
唇瓣轻轻压着眼部的皮肤,将那处蹭得更红,又补偿似的琢吻。
“放心。现在不会了。”
这略显缠人的亲吻,终于让她放松下来,不再哭了。
她都不敢想象,当初他以为她身死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你好坚强。”
换成她是小和尚,可能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吧。
忽然想到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假如,假如以后我们老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哦,我先你离去。”
“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呐?
想到这里她就哀愁不已,她的这个小竹马呀,看似沉稳强大,其实很不让人省心啊。
此刻她才知晓,原来爱一个人,总是会为他操心,为他担忧。
为他时笑时哭,为他愁肠百结,为他谋想后路……
施探微不语。
但那双沉默而深邃的眼睛已然给出了答案。
迟迟重重一震,又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声音哽咽。
“你不能……”
他却将她用力抱紧。
那样紧,仿佛要融进骨血之中。
他是被遗弃在这世间的信徒,毕生都在等待一个,只属于他的神明。
若得拯救,往生极乐。
不得拯救,永堕无间。
迟迟抽噎不止,被他轻柔地拍着脊背,倒也慢慢平息下来。
她揉了揉眼睛,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都怪我,大喜的日子,问这么伤感的问题。”
她十分自责。
那少年却忽然低低地说:
“多爱我一点吧。别让我成为你的遗憾。”
“嗯?”
他轻轻撇开脸,“没听到就算了。”
迟迟睁开湿重交错的睫毛,温柔地看着他。她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好。”
……
芙蓉帐暖度春宵。
大抵是第一次,他有些生疏,低低地问位置可对?迟迟不敢睁眼,满脑子都是嬷嬷给她看的那些册子。当时她看的时候,一直都在想金刚杵……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悄悄睁开了眼。
昏暗的光线中,除了眼尾有些发红,他的神情还算冷静。英俊的眉骨却被汗水浸湿,汗水顺着下巴滚落,流进锁骨。
迟迟忍着羞.耻开了口,“大概是……是这里。”
她回忆着教习嬷嬷给她看的册子,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点了一下。
他默了默,“抱歉。”
然后尝试了一下。
却蓦地搂紧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低的,清越的闷哼。
听得她头皮发麻,心尖也一阵酥酥痒痒的跟过电似的。
然后,两个人僵持住了。
半晌,他徐徐地撑着起身,自上而下看着她,灰绿色的眼眸里欲色未去。打量着她的面容,他嗓音哑极了,似乎感叹,似乎幽怨:
“还是……不成啊。”
“……”
他妥协般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记得,小年糕很怕疼。”旋即俯下身,乌发铺散在脊背上,好久才说,“不然……等你及笄好不好。”
口中说着等,动作却全然不是如此。
迟迟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虾米。
却引得他闷哼了一声。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感觉自己要被蒸熟了,蒸透了。
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实在是有点疼。
“不,不然你……”
她去抓他的指尖,意思很明显了。
让他换一种方式。
“……”无声片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施探微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克制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且等我一等。”
说着,他直起身来,顺手将乌黑的长发撩至颈后,露出赤.裸莹润的肩头。